我愿用我的半生换你安康

突然好想念一个人。

听到你住院的消息，眼泪不分青红皂白就流了出来，好不值钱。

有时候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一别就是永远。

我今年出门的时候，好像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了。

你说，我也不是担心什么，只是老人家老了，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你回来了。

你看不到，你不知道我却早已泪流满面。

多少次在梦里惊醒过来，哭得声嘶力竭，我对一个人的离开，我已经不知道我能害怕到什么程度，甚至觉得，一个梦过后，世界就彻底失去了你。

三伯母笑着说，你是要你妈还是你婆。

我也笑了笑，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我觉得我谁也不爱，我只是觉得害怕。

你说，你不下来吃饭，我也不吃了，就饿一个晚上。

有时候真的好怀念一些日子，什么也不懂的日子。

永远永远不需要去知道角落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漫天散落的钞票是怎样的决绝。

从家里到学校那一条路是怎样的距离，那一碗浓稠的鸡蛋粥是怎样的味道。

那时候的世界，树还是绿的，花也还是红的。

你说，我再也看不到你的未来是怎样的了。

我赖再你的床上都赖了好多年吧，有一次，你把手给摔伤了，晚上住医院回不来了，我哭着闹着要找你，我妈还把我打了一顿呢。

我怎么好像就离不开你了呢。

天色还没有亮起来，你就要爬起床来，帮我推开那扇高高的门，模糊中还记得你踮起的脚尖，那时候头发还没有花白。

你今年问我，我的头发是不是全白了啊？

我不敢回答，我已经看不到黑发的存在了。

我总是想象，你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我，用膝盖顶着那扇即将被暴力打开的门，那时候的我，可能就记住了这个世界的样子，记住了你的样子。

我偶尔还会想，我如果没有被你救下来，这个世界会不会是另外一种样子，所有人的生活又会是另外一种生活呢？

我妈说，让你搬出去。你看不见了，你还一身的病。

这让我想起来，还是觉得好恐怖。

你一共三个儿子，三个女儿。

两个嫁的好点的女儿总是远在天边，另外一个，你总也担心着她身上的负担和病痛。除了我爸，儿子没进过你的房间，两个媳妇，整天堂而皇之的祝你去死。自从我弟上高中后，你的世界彻底陷入了孤寂。

可是，过年开开心心的，却一字一刺的刺进了你的心里。第二天，还是你的生日。

我不知道我在害怕着什么。

这个世界我唯一眷恋的人，躺在白白的床上，我觉得我抓不住。

多少次躲在你的身后来躲避不断落下的鞭子，多少次是你寻找被丢弃在外的我，多少次的只有你关心着我，在学校的生活会是怎样。

你喜欢念叨，你喜欢在我回家后把村落里发生过的一切都迫不及待的告诉我，包括家长里短的。

那时候也懂得了你的寂寞，便搬来小凳子，一边听着你，一边做着手上的试题。偶尔还会和你聊聊学校里谁又考了第一，谁和谁谈恋爱了。

午后的日子总也这样的云淡风轻，嘎吱嘎吱的风扇摇晃了一整个闷热的夏天，我们好像在那里坐了好长好长的时间，长到忘了过去，也看不到将来。

我好像从小就爱哭鼻子。

火点不着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你便也拄着拐杖慢慢的走进厨房，指点着我怎么把火点起来。

你还会教我怎么把青菜炒得绿油油的，怎么煎不烂的豆腐和不烂的鱼，你也会教我怎么把萝卜切成粉丝，怎么把鱼给杀干净了......

有一次，把手切到了，血在哗啦啦的往下流，我还傻傻的用另一只手接着自己的血，一边哭着不知所措。你到现在还是会想起来我当年是这么的蠢，你会笑着对别人说，她不知道流血了要把手指竖起来，而不是倒下来装血啊。

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听到说我的手出血了，你是怎样的吓得连拐杖都忘了，就摸了出来帮我止血。

你知道吗？我又多么害怕你被我妈赶出我家后，孤零零一个人住在破旧的泥土屋里，连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也要失去。我懦弱的不敢想象。

不敢想象从这个世界失去一个人的感觉。从此再无她的声音，再无她的面容，再无她的气息，她会慢慢从记忆中淡去，直至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彻底的消失了。

小时候很害怕那些葬礼的唢呐声，现在倒是觉得那些唢呐声，真的好悲伤。

如果能够以岁月换岁月，我愿意用我半生换你长久安康，我的奶奶，我的啊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