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熬成婆
王宝生的妈妈李三妹又开始哭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王二昌没有在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对她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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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早晨,王宝生一瘸一拐的回了家,见了李三妹便开始大哭。一边哭一边说赵丫头打他。
赵丫头是王宝生的媳妇,嫁给王宝生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
王宝生和他爹王二昌一样,喜欢喝酒,喝醉了还喜欢打老婆。
王宝生一米八的的大个子,接近一百六十斤的体重,每每打架,赵丫头毫无招架之力。
王宝生下手很重,赵丫头的哭声也不小。总穿破了石墙,传到周围人家的屋子里。
年轻时,只要王宝生一喝醉酒,晚上大家无一例外的都能听到赵丫头的哭声以及咒骂声。
赵丫头的娘家就是隔壁村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对于女儿的遇人不淑,赵丫头的妈妈也是敢怒不敢言。
在农村,离婚对女人来说可以说是一件除开生死之外的最严重的事儿。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只山羊满山走。
那时候,大家还不懂:离婚或再嫁只是人生的不幸,并没有什么风化可伤。
每次赵丫头哭着跑回娘家,赵丫头的妈妈总对周围邻居说:“以后生女儿呀,千万别取丫头这个名字。给人当一辈子的丫头,苦呀。”
当时,赵丫头的妈妈并不知道赵丫头终有一天也能媳妇熬成婆。当然,这也不怪她。
就连赵丫头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天竟然也能从王宝生身上一五一十的讨回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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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宝生平日里没什么正经工作。作为独生子的他继承了王二昌十几亩的旱地之后却一天地也每天种过。
大多数时候,在旱地里劳作的都只有赵丫头以及请回来帮忙种地的工人。
旱地没种两年,村里来了一伙人。穿得西装革履的,手里拿着一个不时发出滴滴叫声的仪器。
王宝生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一伙人是来检测铁矿的。
山村里的地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山旮旯里除开石头外没多少泥土,一年累死累活也种不出多少粮食。
王宝生听说如果地里有铁矿低就能值钱,这可让王宝生高兴坏了。当天晚上,王宝生一夜未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盘算着自己的发财大计。
第二天,一向睡到太阳高挂的王宝生起了个大早。进城买了些掺和了重金属的水,回家便将自家的地全部撒上了。
在那个大家都在面朝黄天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在土里刨食儿的时候,王宝生这一招可是给开采铁矿的人大了个措手不及。
这些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谁都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沟里,还有王宝生这样的“人才”。
经检测人员的测定,王宝生家的十几亩地的的含矿量都极高。王宝生趁机狮子大开口,将自己家的地卖了个好价钱。
不光卖了地,王宝生还打着“地头蛇”的名号还在矿山上给自己找了个钱多活儿少离家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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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宝生出去把地卖了之后,赵丫头身上的活儿就少了很多。但这日子却没有过多的改善,反而越过越差。
王宝生工作之后,大大小小的多了不少的“应酬”。
村里人找他牵线卖地得请他吃饭,兄弟伙请他帮忙物色工作得给他送礼,就是表兄堂弟娶媳妇差彩礼钱来找他,也得给他带两瓶好酒。
三杯白酒下肚,别人几句抬举的话一说,王宝生就飘了。
无论是卖地还是借钱,王宝生一概都给人应承下来。
外人一走,王宝生就借着酒劲儿开始打赵丫头。人来一次,赵丫头被打一次。
到最后,每次看着家里一来人,赵丫头老早就吓得全身哆嗦个不停。这些,儿子都看在了眼里。
王宝生酒后答应别人的事儿,酒醒了却总是后悔不已。王宝生是个要脸的人,虽从心眼里看不上村里人,但却非常在意村里人对他的评价。
为着这酒后的承诺,王宝生向外人低了不少头,送出去的礼比收进来的多了好几倍。
这么一算着,王宝生就觉着自己太不划算。刚好那时候王宝生在集市上买了地基,为了躲避这十里八乡穷乡亲的麻烦事儿,王宝生索性就搬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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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之后,赵丫头被打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原因有二,一是少了王二昌和李三妹的鼓动,王宝生没了打老婆的动力;二是新家建在乡政府的门口,这进进出出上班的人都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王宝生想着给人留个好印象。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赵丫头以为自己的命运要改变的时候,王宝生出轨了。
集市上有个年轻寡妇,赵丫头一家搬来的时候寡妇的丈夫刚死不久,留下寡妇和一个三岁的女儿。
王宝生打麻将的时候看见路过的寡妇带着女儿去超市买盐。年近四十的王宝生就这样对年轻寡妇一见钟情。
搬家之后,由于新家临街,赵丫头便在家门口摆了烧烤摊,白天也买一些零食和饮料之内的东西。
这生意一做起来,赵丫头就忙得不可开交。店面不大,却总也离不开人。
王宝生白天在麻将馆打牌,晚上就去爬寡妇的门缝。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达成了默契。
王宝生瞒着赵丫头把家里的钱不断的往寡妇门前送。帮寡妇扶养年幼的女儿,却全然不顾赵丫头以及儿子的死活。
赵丫头知道两人的事儿之后,没吵没闹,继续做自己的生意顺带照顾儿子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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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摊开起来之后,赵丫头身上就有钱了。
她心想:现在再被打就可以离婚了,离婚自己和儿子也不至于被饿死。
但奇怪的是,王宝生至此之后竟再没有打过赵丫头。
王宝生与寡妇的传闻在街上闹得沸沸扬扬。赵丫头的大儿子一天冷不丁的对赵丫头说:“我爸什么时候死了,咱们的日子应该就好过了。”
赵丫头听完,摸着孩子的头说:“不管他,你长大了,能自力更生了,咱们就好过了。”
赵丫头的儿子没说话,却把妈妈的这句话深深的记在的心里。
初中毕业,儿子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读职校。临走前,他对赵丫头说:“妈,你别太累了,我挣钱了就来接你。”
儿子这一出门上学,再回家就是六年之后了。儿子大专毕业之后找了个还算不错的工作,一月的工资养活赵丫头是绰绰有余的。
儿子回来接赵丫头的时候,王宝生查出了痛风。
痛风发作的时候,王宝生走路就变得慢吞吞的,睡觉也哼哼唧唧个不停。寡妇见王宝生这样,便再没有给他开过门。
赵丫头不想让儿子在乡里人面前落个不孝的罪名,也不想拖累儿子。就这样,承担起了“照顾”王宝生的重任。
早晨,赵丫头吃完饭就开始出门打麻将,留下王宝生一人在家。王宝生痛风严重之后,吃饭都得靠赵丫头喂。
赵丫头每天给王宝生喂一顿饭。一边喂,一边咒骂,发泄着年轻时候积攒的怨气。
晚上,王宝生睡觉之前照例要上厕所,赵丫头不想扶他的时候便给他一根棍子。王宝生拄着棍子,在地上摔好几次才能走到厕所。
晚上,王宝生睡觉呼噜声太大,吵得赵丫头睡不着。赵丫头两脚给王宝生就给踹到地上,王宝生在地上躺着,敢怒不敢言。
多说一句,赵丫头就得对他棍棒相加。
身体稍微好一些的时候,王宝生便拿着拐杖走回老家。村里人见了王宝生,都感叹着因果报应。李三妹见了儿子的惨状,眼皮哭得肿了老高。
快八十岁的王二昌依旧喜欢喝酒,只是酒量不如从前了。二两下肚,别说外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识了。
王宝生回家之后,照例跟父母哭诉一通自己受到的虐待。
母亲听着,跟着儿子哭得哽咽。父亲二话不说,拿出酒瓶,不一会儿,父子俩便喝得开始称兄道弟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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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宝生回老家的第三天,赵丫头接到电话。王二昌死了。还没打电话告诉儿子,又接到通知,王宝生也死了。
赵丫头心想:刚好,一起死了一起抬,省得费事儿。
丧宴上,赵丫头想着自己自嫁给王宝生岁受的苦难,愣是没流一滴泪水。
村里人看着两张摆在一起的黑白照片,小声的议论着:看吧,这父子两人真的死一起了。
葬礼结束之后,赵丫头关上家门跟着儿子进了城。
母子两每年过年会回家看一眼李三妹。李三妹每每和别人谈起这事儿,总悔不该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