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二）

（2） 秋期正与行云远

冯延巳跟着小鬟进了画舫，只见一个红衣女子迎上前来，虽然脸上罩着一层红纱，但露在红纱外面的一双美目却顾盼生姿，妩媚异常。冯延巳心中想着，这大概便是桂红霜了。果然，那女子开口说道：“冯公子肯赏脸来我这画舫，真是给足了小女子的面子，红霜这厢有礼了。”一面微微半蹲施了个礼，一面回头吩咐刚才的小鬟道：“环儿，快给贵客准备香茶鲜果。”

冯延巳一时不知所措，连忙弯腰拱手的还礼，谦让了一番之后方才坐了下来。桂红霜进了画舫内堂，便除去了面上的红纱，但见她的面孔清瘦而白皙，瓜子形的俏脸上有着小巧的鼻子和嘴巴，低眉顺眼时并不觉如何娇媚，但略微抬起眼来，触及到她那如秋水般澄清的眸子时，却让人禁不住一阵心神荡漾。

桂红霜盈盈一笑，说道：“今日红霜夺得花魁，也多亏了冯公子的好诗妙词，以往多次花魁大赛，红霜从未见过公子赏脸，不想今日却能见到公子，真是红霜的荣幸。红霜特地支开了其他宾客，企盼与公子秉烛夜谈，也算不辜负这良辰美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话到此分，乖巧的环儿早已拉起小嚷，说道：“咱俩到外头耍子去。”小嚷便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画舫中微香氤氲，加上桂红霜细语软言，冯延巳想要退出，却又不知说什么好，硬是将一张脸胀得通红，半晌才憋出话来，言道：“小生……小姐……小生过些日子要上京赶考，拟明日先去苏州，恐今晚不能陪小姐畅谈……”桂红霜显得颇为失望，低头略一思索，复又抬起头来笑道：“唔，既然如此，那可真是可惜，公子若是不嫌弃红霜是青楼女子，不如浅酌几盏香茶，待红霜为公子奏几支小曲以做送别。”

红霜抬手理了理云鬓，仔细调好琴弦，突然笑道：“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冯延巳陪笑道：“小姐随意便是。”红霜低眉道：“既如此，就让红霜借花献佛弹唱一首公子的词《虞美人》为公子辞行吧。”言罢，琵琶声已起，红霜慢慢吟唱道：“画堂新霁情萧索，深夜垂珠箔。洞房人睡月婵娟，梧桐双影上朱轩，立阶前。高楼何处连宵宴，塞管吹幽怨。一声已断别离心，旧欢抛弃杳难寻，恨沉沉。”唱到后来，竟是珠泪连绵，惹人怜惜。冯延巳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有着让人不可抵挡的魅力，虽然并无任何道理，但在心中却是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中。

几番欲言又止，冯延巳方才鼓起勇气说道：“承蒙姑娘垂青，小生……日后定当再登门拜访。”桂红霜大喜，抬头道：“若果真如此，红霜自明日起定当闭门闺中，再不迎客，直等公子再来。”说此话时，桂红霜脸上犹自带着泪珠，宛如一支梨花带雨，愈发惹人怜爱。冯延巳也颇为动情，从随身携带的折扇上取下银扇坠，递给桂红霜说道：“今日以银扇坠为凭，它日必携此扇来见姑娘。”桂红霜接过扇坠，美丽的脸上盛满笑意，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