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

        是夜，他走在通向二楼的木梯上。

        连日来的雨天使陈旧的木头发出一股股霉味。踩在楼梯上仿佛能听见水从里面渗出的声音，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这种潮湿的味道。

        二楼的房间透着微弱的光线。从半开的门缝里能看见她正坐在梳装台前化妆。

        她叫他进去。

        从化妆镜里反光里能看见站在门外的他。

        今晚的她穿着一袭黑色吊带长裙，长发随意绾起，掉落的黑发丝垂在洁白的颈脖上。

        她是迷人的，从他在工友的淫秽谈论中知道了她，到第一次看见她从工地外的街道走过。

        她站起来转过身朝他微笑，每次她都能预感到他来的时间。

        他不止一次说，我喜欢你长发披肩的样子。

        她就拉掉发簪，长发垂落，如一匹绸缎顺滑。

        他走上前，看到她鲜红欲滴的唇。抱着她，贪婪地吻向她的唇。闻见浓郁的香水味，听见的却是自己剧烈的心跳。

        缠绵过后，他们躺在床上。她点了一根烟，吐着烟圈说，和那么多男人，唯独和你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他看着她的脸，偎在她身边像个孩子。

      她问，你还很小吧，做什么工作？来了那么多次都不知道你干什么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她会问这些，但他却有着一种喜悦。也许她不会这样问其他男人。

        我二十二，在对面的工地盖楼的，过几个月楼盖好我们就得去另外的城市继续盖楼。他说的时候开始起床穿衣服。

        没想到你是农民工，每次来你都穿得很整洁。看着在扣白衬衣扣子的他，她感觉他的脸庞长得还是很俊俏的。

        他没有回答，殊不知每次来，他都得把自己洗得很干净和打扮一番。

        你别做了。

        他在扣完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对她说。

        她忽然冷笑了几声。不做，不做我怎么生活，孩子怎么办？孩子的医药费怎么办？

        她看着房间另一角躺在摇篮里五个月大的孩子，脸上有着漠然的神情。

      下次别来了，找个好姑娘结婚吧，你会幸福的。

      在他转身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对他说。

        他没有吱声，也没有回头。只是在门边的桌上放的钱比平时多了一些。

        走下楼梯的时候，他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他站在楼梯上许久，听着她哄孩子的声音。

        再见，已是几个月后。

      她还是那样一脸微笑的站在他面前。

      以为你真的不会来了。她说的时候眼睛里有着长久以来渴望之后的喜悦。

      前阵子生病动了个小手术。他说完有些咳嗽。

        他像往常一样走近她，拥抱着亲吻。

        他在要进入她的身体时忽然腹部一阵疼痛。从她身体上翻滚下来。

        她起身趴在他身上，热烈地亲吻他，但却无济于事。

        你是嫌弃我的身子脏，所以才不行。你要是嫌弃以后就不要再来了。她靠在床头抽烟。

        他把身体依偎过去，抱着她把头枕在她的身边。

        从来就没有嫌弃过你，只是最近太累了。他感觉到腹部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她转过头看着他，看到他有些憔悴疲惫的脸，忽然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你叫什么名字？

      盼秋。

      盼秋？她痴痴地笑起来。

      母亲喜欢秋天，怀我那时候希望我在秋天出生，所以总是盼望着秋天的到来。

      他解释着名字的由来。

      她把烟吐成一个个很好看的烟圈，然后又看着一个个在空中破碎。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她把烟头慢慢地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临走时，他把提来的袋子放在桌上说，你以后不要再做了，为了孩子，为了自己，也为了……

        走到门边，他站了一会，但却没回头。

        月底工地完工我就要走了。说完打开门快速 地下楼。

        她感觉他是哭了，走到桌子边，拿起袋子，她看见了里面的三十万。

        三天后，盼秋死了。

        因为卖肾导致的腹部严重感染。

        楼盘开盘那天，她站在窗前看着这座彩旗红幅飘扬的高楼，鞭炮声肆意地此起彼伏。

        拉上行李箱，一手抱起熟睡中的孩子，微笑着看着孩子。

        她说，盼秋，来，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