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妤之恋》：3、落在肩头的小手

林妤上一年级时，有一次被一个男孩子搂住了肩。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也是体育课，很多同学都在教学楼后面玩，她和班上另一个女孩站在教室前一棵棕树的阴影里，看隔壁初中的一个女老师带着她两三岁的女儿玩耍。

突然，一只手像林间的飞鸟一样，“扑”的一下，落在了她的肩头。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她的同桌沈劲松。

如果沈劲松是个女孩子倒也罢了，可他偏偏是个长相秀气的男孩子。那个年纪的小孩子对异性充满排斥，如果哪个男生跟哪个女生在一起玩，那肯定是要被指指点点，当成笑话说来说去的。

林妤还是第一次跟男生这么亲近，这样的情景，她只在爸爸妈妈看的电视剧里见到过。那些电视剧里，只有当男女主角相爱了，他们才会手牵手，搂搂抱抱，甚至嘴对嘴的在一起。

当沈劲松的手压在她肩上的时候，林妤感觉呼吸都停滞了，心在怦怦直跳。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有一扇神秘的大门在她面前豁然打开，她好像一下子对什么东西开了窍。

其实当时沈劲松是搂着两个女孩的，他的手一只搭在林妤的肩头，另一只搭在她旁边扎一条麻花辫子的女孩陈小文肩上。

那初中女老师见他左拥右抱的，笑话说：“哎呀呀，松松羞羞脸，抱女孩子哟！”

沈劲松看了看左右两个女孩，愣了一下，然后放开了她们，跟那女老师说起话来。

也许在小男孩沈劲松眼里，搂男生和搂女生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对别的男生也喜欢这样勾肩搭背。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无意中改变了林妤的成长轨迹。

打这儿以后，她开始格外关注沈劲松，每当下了课，总要看看沈劲松在干什么，甚至上课的时候，也总是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注在沈劲松身上。

沈劲松个子矮矮的，和林妤差不多高，两人经常被分成同桌。他有点胖，皮肤比女孩子的还要白，脸像馒头一样泛着光。

在林妤看来，沈劲松是除了她弟弟以外，最好看的男孩子了。他跟班上别的男生不一样，他从不骂人、从不说脏话，总是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不像有的男孩子一下课就滚在地上打架，弄得灰头土脸的。

沈劲松是隔壁念桥初中的老师的孩子，他们班最受欢迎的男生严谨昕也是。严谨昕和沈劲松五岁就被家长送到念桥小学的学前班来读书了，读到一年级，因为学习成绩不佳，他们的老师爸爸让他们留级，林妤才在一年级遇上了他们。

在第二个“一年级”，严谨昕和沈劲松的成绩赶了上来。严谨昕语文数学齐头并进，而沈劲松的数学成绩突出，语文成绩却一塌糊涂，经常被老师单独叫出来听写。

林妤的语文成绩很好，背诗背得快，像学唱歌一样，跟着老师念几遍就记住了。可是她学数学却很吃力，当沈劲松已经学会了100以内的加减法心算，她还要在纸上列竖式。所以她很佩服沈劲松，觉得他比自己聪明。

那时候男孩子流行玩弹珠、纸宝，沈劲松也会参与，但他玩这些都不厉害。林妤在女生的游戏中也不厉害，她瘦瘦小小的，玩什么都玩不好。踢毽子一次最多踢十个；跳皮筋也很笨拙，蹦不了几下；跳绳发挥得好一次能跳五十多下，但是跟别的女生比起来就太差劲了。

别的女生都不太愿意让她参加课间的游戏，虽然有时候会让她当个中间人，但中间人不属于任何一支队伍，玩得好不加分，玩不好也不影响双方的成绩。

林妤以前热衷于课间活动，渴望融入班上的女生集体，即使是当个可有可无的中间人，她也很开心。但自从心里有了沈劲松后，她更喜欢跟沈劲松一起讨论动画片、下八子棋、猜东南西北，不怎么想着融入女生了。

林妤下八子棋下得可好了！所谓的“八子棋”，就是在地上或纸上，画四横四竖的格子棋盘。这种棋盘的交点上可以放十六个棋子，对弈双方以中间为界，各执八个子。玩的时候双方猜拳决定先后，拿掉对方的两个子，留出走棋的余地，再用剩余的子进行拼杀。

在走棋的过程中，双方轮流每次只能走一步。当自己的两个子和对方的一个子走在了一条线上，就可以把对方的子吃掉。到最后，谁的子先被吃完，谁就输了。还有一种情况是，如果把对方的棋子围得无路可走时，那么也算决出了胜负。

这种棋看似简单，但是要玩得好并不容易。林妤下多了就慢慢总结出了经验：首先要想的是去掉哪两个子，去子决定了战局。然后走的时候，每走一步都要考虑后面几步。

她起初总也赢不了沈劲松，后来两人不分高下。严谨昕有时候也会加入他们的游戏，但他不喜欢闷在教室里，更喜欢去外面跟别的男生追追打打。

那时候男女大防，男生与女生不能在一起玩、不能说话，即使是说话了，也只能以斗嘴吵架的形式出现。

别的女同学看林妤跟沈劲松、严谨昕他们走得近，常常在背后笑话她。林妤当着众人的面会注意跟他们保持距离，但心里满不在乎。她除了不会跟男孩子去外面玩弹珠纸宝，做什么都喜欢跟男孩子在一起。

因为沈劲松，林妤觉得每天上学都是快乐的，每天放学都是恋恋不舍的。落了单的放学路上，没人跟她说话，她就自己一个人想入非非。

她想沈劲松今天做的事，想沈劲松说过的话，想他做出一道数学难题后手舞足蹈的样子，还有他眯起眼睛，阳光灿烂的笑容……

睡不着的晚上，她躺在那张神奇的架子床上，常常幻想自己有超能力，变成美丽的蝴蝶，穿过繁星点点的天空，飞到沈劲松的窗前，静静地看着他。

林妤对沈劲松的这种感情，她以为就是电视剧里演的爱情，她喜欢上了沈劲松。

当然，她不能把她喜欢沈劲松的事告诉任何人。乡间有一些议论男女关系的污言秽语，总是在骂人的时候出现。林妤知道小小年纪就满脑子想着一个男生，是一件可耻的事。同学们知道了会笑话她，连爸爸妈妈也不能告诉，否则他们会骂她。

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自以为像大人一样，喜欢着沈劲松。

有时候她觉得沈劲松也是喜欢她的，他对别的女孩子都没有跟她这么亲密。只是他们现在还小，只能把对彼此的喜欢埋在心里，等长大以后再去实现。

只可惜，她的这段“初恋”很快就无疾而终了。二年级开学，林妤没看见沈劲松，听严谨昕说，他跟着他爸爸转到别的学校读书了。为此，她暗暗伤心了很久。

终于有一天，林妤想到了一个联系沈劲松的好办法，她撕下一页美术纸，偷偷在上面写：“沈劲松，我想你”，然后在周围画几朵爱心、小花、星星，折成一条小纸船。

放学回家的路上，林妤独自顶着金灿灿的夕阳，把这条承载她“爱情”的小纸船，小心翼翼地放在蜿蜒于田间的小溪上，任它随溪水漂流而去。

她记得某部电视剧里说过：“天下的水是相通的”。这条小纸船应该能带着她的思念，漂流到沈劲松身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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