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饱汉可识“饥”
“饥不择食”,话虽不雅,但确实是一种生活观照。
记得我五岁那年,从家里拎了一竹篮红菜苔到母亲所在的卫生院,要走五里路哩,小孩子饥渴状态及精疲力竭的神情可以想见。何况,那时正值“自然灾害”呢?母亲见了,心疼的了不得。问我饿不,我点头:问我渴不,我亦点头。她搂抱着我烧火做饭,煮了一斤米,可等不到饭熟我就揭锅盖用手抓饭吃,那狼吞虎咽连声高喊“真好吃”的怪像,惹得母亲抱头痛哭一场。我却顾不得她哭,只管吃饭,烧的一碗红菜苔儿我一根未动,却把锅里一斤米饭统统“消灭”干净了……天晓得那么小的个子肚皮怎么那样大!那顿光米饭,无疑是我这大半辈子里吃得最香的一顿。至今与母亲一道“忆苦思甜”,那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此外还记得人民公社食堂的情景,那年吃年饭,父母双亲都因是“土改根子”,在外边干革命,只我与奶奶和弟弟三人赶到食堂就餐。一家两钵子“二水饭”(少许米加水煮熟后再添水继续上蒸笼蒸),两家共饮一瓦罐骨头汤。因为“一吃就饱,一放筷子就饿”的经验告诉人们,要想少挨饿必须得多胀。于是两家老小争着抢着,竟打将起来。奶奶抢输了,一怒之下便将两家合用的饭和汤,用脚踢破在地上……结果是两败俱伤,两家人挨饿。回家后奶奶用玉米煮糊糊,我嫌不够,就用手指头在碗沿子上来回刮,然后将指头放进嘴里吸……多惨啦,张家的脸不被这小子丢尽了?其实,那种年月里发生那种行为,倒没人觉得是件丑事儿。
饥饿于人,是一种灾难,令人苦不堪言。饥饿是一种生理状态。再硬的汉子也怕饿,三天不管饭,他也顶不住。所谓“饥寒起盗心”,便是人们怕“饿”的佐证。
然而,有一种饥饿较之于生理饥饿更为可怕,更加令人坐卧不安。
现实生活里,不少人大腹便便却头脑空空,没多少文化却在物质生活上很富有。莫看他外表阔卓,有时盛气凌人,其实他很妒忌文化人,内心感觉很凄惨。
也有不少人物资生活颇一般,但却有擅长的技能,或学富五车,或学有所成,只是机遇不好,尚无大作为。但他生活得虽然很累,但很坦然……起码他不耽心被社会抛弃。
但愿,再听不到生理饥饿的悲惨故事。
但愿,社会上少些心理饥饿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