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中护送
一场雨中护送
曾益臣从山区驶回，山谷中望天色格外昏暗。益臣读着材料，分析今天的听众。车外雨势未退，山路绵绵。车外时而一亮，随即炸雷响成一片。自动驾驶放慢了车速，亮起车灯，反复扫描道路状况。风挡上标识着前方道路的边界，转弯处山势遮挡的道路显示成虚线。对面来车也不论视线是否所及，进入两车感应的范围都能显示出轮廓。益臣看到自动驾驶小心和对面来车在一个转角交错。厂家总是生怕自己产品有半点闪失。
“雨量造成轮胎抓地力减弱，我已经调整轮胎纹路加大排水。区域有风速波动，是否放慢速度。”自动驾驶一板一眼的询问。
“不不不，我回去有急事，保持车速。这一路上都别再问我这个问题了。”
“继续保持安全内最高速度水平行驶。”
“城里怎么样了？到公司路现在预测需要多久？”
“根据城市道路系统预测，将需要两小时四十分钟，比半个小时前相应距离时间增加百分之二十。”
“那就是起码要两小时二十分钟，他们总写进去太多余量。”
“城市交通和道路商用系统可以向您提供有偿精准预测，他们系统中有近十年降水和道路关系模型，有助于选择道路。开通一天需十元。”
“你又来了，你能拿多少好处。那就来十块钱的。”
益臣按了确定按钮，自动驾驶系统开始交换数据。外面能见度更差了。
“给我接李致芝。”益臣说完很快她的脸便显示在风挡上。
“致芝小姐，我要晚，能不能把我的排序往后放。”
“我早看出来了。”她没说完发送一张城市地图显示在益臣风挡上，以公司为中心的地图上好几个车辆标记，车上都显示着预计的延误时间。“我最多给你多一个小时。最远的就是你了。”
“让他们先喝个茶歇会儿。我这预测是这样。”益臣把花钱买来的信息发送给会务组，“根据今天云图和头两年下雨的结果预测，我可以比城市交通预测的提前半个小时，两个小时到吧。不过，我看看，预测前提是没有意外的堵点。”
“我对你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我会咒客人堵在南城几条道路的水坑里，我看积水的堵点都在南边。”
不过会务组可能没有听清益臣的话，一片雷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前方道路上忽然闪起黄色警戒信号。
“等等说啊，路上看起来有些情况。”
益臣顾不上搞清她回答了什么，断开了线路。
“道路发生异常状况。前方有车发出救援信号。”
不远的拐弯后面的道路在风挡显示上被标识成了闪烁带斜纹的明黄色。
“开过去看看。”
自动驾驶小心翼翼的转过弯，前方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一辆车闪烁的尾灯。
“他们系统坏了吗？”益臣诧异车辆没有发送识别信号让其他车提前看到。当车更接近，益臣看出问题在哪里，一棵树躺在路中央，那辆车可能因为躲闪撞在路一侧的石壁上。等开到近前，益臣推开车门进到雨里。
“我已向后车发出警告，并通知交通道路管理单位路段情况。”自动驾驶的声音从益臣手表里传出来。
益臣走进枯树，看起来是被雷电击中而折断。他用支起衣服挡雨，走到事故车边敲车窗，抹开水趴上去看车内情况。车内是睡觉的布置，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趴软垫上。汽车已经没有引擎声，车内风挡上没有任何显示。他用力的砸窗户想惊醒里面的人。
“你能不能看到车牌号，跟车辆系统报告，把他车的控制码找到。我去找车上那半个代码，看能不能控制他车打开门。”
益臣又砸了一通还是没有反应。转到车前去掀发动机盖子找控制码可能存放的位置。
泥和水从山不断流下来，益臣几乎无处下脚。机器盖子似乎变形，他用力掀也无法打开。正在这时车门自己开了，那人晃晃悠悠爬了出来。
“你怎么样？”益臣隔着雨看到那人头上血迹样的东西很快被雨冲掉。那人站在雨里却一脸懵懂。
“走，上我车去。”益臣拉着他，“刚才你们是不是撞树上了。”
那人支支吾吾不知所言。益臣只到先把他塞上车。接着自己绕到另一侧坐进驾驶位。
“你叫什么？”益臣这时可以看那人脸，有血迹还在头发里，脸上有撞击后的淤青。他用手在眼前那人晃，慢慢那人眼神中才有了些变化。
“突然树就掉下来……”
“我看出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那人扶着自己脑袋，说不出好坏。低头去看自己手表，看不清似的。
“嘿，把你表上信息跟我车接上。”
自动导航已经发出申请。半天，那人终于操作好，手表出声：“接入78402牌照车辆系统。”
他的生理信息显示在前挡上。
“我看得送他去医院，他有缺氧症状，另外别是心脏不好。”他对自动驾驶说，“拨叫急救中心。然后哪条路能绕过这段。那树干太粗了。”
车掉头往回开起来。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急救中心声音传来。
益臣先做了手势，把那人生理数据传过去。
“我在路上从事故车里救出一个人，这是他数据，我觉得他需要治疗。除了数据他现在神智不太清楚，头上有外伤。”
“好的，明白。我们已记录您车辆记录，请问您姓名。”
益臣没多说话，把自己的身份验证信息发了过去。
“好的，曾先生。您救的人姓罗，结合病历另从数据上分析可能存在心脏病发作造成的胸闷和供血不足的可能，需入院观察。”
“喂，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跟他们说两句。”
“头疼……有点晕……”
“还有脑震荡，我觉得。”
“他身上带有自动给药医疗设备，已经生效。我们现在联系交通管理部门给您救护标识，您可以走应急道路。我们将另派救护车。随后将和您联系。”
“找条绕过去的路，导航。”
益臣刚说完车缓缓减速停住。
“绕行路线自动驾驶段八公里，非自动驾驶路段三公里。”
“选非自动道路，我来开。”
“非自动道路，现在请右转。”
益臣往外一看，斜坡向下，砂石的路面，泥水横流的样子。
“有没有道路数据。”
“没有查到。”
“看起来像农机的路。要是天气好能放无人机前面看看就好了，不知道前方什么情况。”
益臣硬着头皮颠簸的开上去，调紧车上的安全带，并给那人调整出座椅护颈，以防万一。益臣湿漉漉又陌生的握着方向盘，缓缓向前试探路面。
“雨天砂石路应该注意什么？”
“已经设置低档，请避免急打方向盘。”
益臣就在泥泞坑洼的村路上摸索，开到宽阔的地方却分不清道路。这时他看到有推送来的消息：
欢迎来到石井村，联系来源可获得旅游咨询。
“给那条消息拨过去。”益臣命令道。
很快一个人脸出现在前挡屏幕上。益臣看到同时过来的还有身份信息。敢露脸不应只是骗人的，他想。
“您好，我现在有急救送人的任务，能否为我们带路带到302公路。”
“我看到急救标识，你们进村我还以为看错了，我远远的看只是普通车。”
“临危受命，送一个人。上面路被树封死了。”
“是吗。那你把视野共享过来。”
这样那人看着车外指示下，益臣开着车穿过村子，沿着村外一片玉米地，左拐右拐过桥后终于看到公路。益臣万分感谢别过，车再次接入自动道路。
“你感觉怎么样？”
“还是晕，比刚才好多了。谢谢你送我。”
“彼此彼此，送你去医院我就不用堵在路上。我正好赶路。”益晨看着道路拥堵状况庆幸。
那人给家里打电话汇报了一翻，让他们不要担心。
益臣听着也给家拨了个电话。
“小车后来送你们回去了？”
妻子的脸出现在风挡前：“雨大了我们就回来了，你在往城里赶呢？慢点开，堵了别着急。你身上怎么都湿透了？”
“我被急救中心征用了，拉一个人去医院。”益臣让她看了看后排的人，“这位先生车出事故了。”
“谢谢你家先生，是他把我拉出来的。”那人感谢了几句。
“没事就好。”
“小栗子在家玩呢？”
“看雨呢，刚才一阵这边好大。他还想出去兜风。要不让他看看你开车的实景。”
“刚才我都开到村里去了，把我那段发给你，让他看看雨里村子是什么模样。还有你看我湿成这样，你得让小车再给我送套衣服到公司。下午还要给人做演示。”
益臣妻子答应了。
“让你都湿透了，不好意思。”
“我开着风，这都快干了。”
“我……我能不能在后座看今天下午的球赛，我本来下午是要去看的。”后排人忽然支吾的问。
“你最好先和你大夫联系下，看看你状况。”
这时急救中心的消息正好发送过来。救护车正在接近他们的方向。他们商定了相向而行最后碰头的道路，但是医生不同意罗先生看球。
“你得听大夫的，我也得听大夫的。你状况现在是在他们监视下，说你得休息。”
没多久罗先生接电话，益臣听得出是球友们在催促。
“求你让我看一会儿，那边说丢球了，这场不赢就要降级了。平时我都是一场不落的，这么大雨我都往回赶。就看一会儿。”
益臣劝不过他，那人执拗要看，也见他说得越来越激动，怕着急会让他犯病。于是把后排屏幕交给他控制。那人一看球来了精神，还与球迷同伴们交流战术。过了一会儿他大喊一声，高兴得坐起来，似乎是进球了。
“不要太兴奋，哥们。急救中心说不能太激动。”
可那人安静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又和现场的球迷们交流起来。
益臣这时已经开车上到进城的公路，路上车多，开得很慢。主干道为保证交通顺畅，强制要求使用自动驾驶，虽慢，但车辆秩序井然。益臣的车因为有急救的任务，被安排走应急车道。
这时自动驾驶系统突然报警。
“车辆变速系统检测到故障，无法自行排除。”
益臣本就无法安心看材料，这时恼火的把材料往旁边椅子一撇，感觉车速明显感到慢下来。
“真会挑时候。赶紧，不是有远程检测。”
可以感觉到车辆档位加加减减执行检测过程。自动驾驶系统报告减速和换车的建议都被益臣否决。这时一位车辆客服接入。
“曾先生，您好，我已经看到您车辆的状况，如果您车辆需要继续使用，我们在线为您更新车辆软件配置，临时应对部分档位失灵的状况。”
“是的，快点，别让车慢下来，我在送人去医院。”
“临时更改后请您保持驾车姿态，我们将报告交通和道路管理，让您车改为自动手动驾驶混合模式，您可以随时开始手动驾驶。
“那最好，时间最重要。等完事了我再让你们车自己开到维修厂。”
“谢谢先生理解。更新将在两分钟内完成，您的手动驾驶权限已通过，期间可以手动驾驶。”
益臣断开了对话。他有点兴奋的说：“别废话了，我就一路自己开过去。”
后排这时传来一声气馁的惨叫，后视镜里那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起来。
“嘿，我说，怎么了？感觉怎么样。赶紧给急救中心更新下他现在数据。”
益臣担心的事情来了，急救部门看了数据，益臣能看出他们严肃的表情，表示病情恶化，并且给药系统药量已尽。
“可我车上没有那些药，你们救护车到哪了？”
“比预计的时间晚，有路段积水它们绕路了。”
路上的车确实越堵越多，进城前这段已经排起长队。益臣转念一想，让车接入这段路的发言群。益臣知道越是堵车，每段道路群里人越多，他大喊：“路上有没有大夫，我车正在执行救护任务，就是路上那辆有救护标识的车，现在车上人心脏病发作，急需药物和救治。”
群里牢骚抱怨立刻停了。有人回复：
“我有药，但不知道他能不能吃。”
“会人工呼吸行吗？”
然后有人说话：“我是大夫。”
益臣把他接进来，他在镜头前晃了晃他某某医院的证件，益臣没细看，看到他在他前方两公里的地方。
“等我马上去找你。”
“急救中心，我在路上找到一个大夫，我把他车辆数据发给你们，把他也转成急救标识行不行。”
很快，那辆车也被批准戴上救护标识。益臣风驰电掣的往前赶，开过大夫的车后一脚刹住车。
“快，他脸色都变了。”
大夫开到应急车道上，把车停在益臣车后面，然后急匆匆提着随身的药跳上益臣的车后座。
“我让我车跟着你。”说着便解开病人的衣领，让前后车座连成一体能让他躺下。
两辆车一前一后沿着应急车道跑起来。
“你在手动驾驶？”
“再自动驾驶太慢不赶趟了。他怎么样？”
“不好。我的药只能缓解。让我和急救中心联系看看他病历。”然后大夫现场和医院讨论起来。
自动驾驶系统这时报告：“刚才汽车启动时，检测到变速器不可逆损坏。”
“什么意思？”
“下次再启动可能无法加至三档以上。”
“也就是说……让我一脚到底了。”
会务致芝的通讯这时接进来。
“他们都到了，会马上要开始了。”
“超速警报。”自动驾驶报警。
“怎么了，你在自己开车，你怎么都湿透了？”
“我要先送个病人。我现在是救护车，同志，快得很。把我的演示排在后面，我能赶上。”
“好吧，注意安全。”
“你和他们商量得怎么样？”益臣问大夫。
“有并发症的前兆。必须入院处理。”
“让那哥们坚持住。”益臣说着接通急救中心，“你们计算一下，是等你们急救车快还是我开过去快。如果我来送，能不能和交管谈好，红灯别让我停，我车有故障，停下就开不快了。我是道路工程师，经常开车测试新建道路的，我可以开到一百、一百二都没问题。”
医院说会帮助协调。
益臣又接通家：“亲爱的，你帮导航小车开到第三医院东门这边去，我现在要去那里。我这腾不出手。”
电话里焦急的询问情况，但是他只说不要着急，便挂断了。
十分钟后，益臣和大夫两辆车被标记为最高优先级别，一前一后飞速穿过路口四面红灯，专门等待着他们通过的路口。等待的车辆司机都已收到有救护车通过的消息，在他们驶过时纷纷为他们鸣笛示意。益臣能看到远处开路的警车，路线已经为他们准备好，道路和导航指示都显示在他眼前，担架、电梯、急救室都已准备齐备。益臣就按照交管部门专门预留的道路线飞快的往前开。
“今天下午球谁赢了？他说的那队保级了吗？”益臣问自动驾驶。
“逆转，取胜。”
“大夫，跟他说，他们队赢了，让他不用担心。”
大夫还没俯身，那人点了点头，喘上一口气。
益臣在医院等待了片刻，家里的小车终于在雨中赶到。他拿着自己车里东西，快跑几步钻进小车。他已经将那车自动驾驶系统交给厂家，让其自动开回修理。一身新衣服和鞋子摆在后座。妻子很细心的准备了大毛巾、脸霜和吹风机。他将车导航至公司，听着演示会的实况，隔断玻璃透光，为待会儿他的登场准备起来。
第二天下班，车维修完停在公司楼下。益臣进车发现前挡屏幕上连篇的各种表达对他昨天“飙车”壮举艳羡之情的帖子，益臣半路上同意了车辆实景共享给某媒体做直播，没想到看的人这么多。然后其中有条消息驾驶系统特意为他捡出来。
“哥们，救命之恩必须谢。抱歉，没记住你电话，只记住你的车。我已没事，球队也赢了，昨天一天太过惊险了。我要找你好好感谢一次，还有昨天的大夫，我的球迷俱乐部的人都想见你们。请速速和我联系。”
看来必须要接受，益臣看着他转发了一大片人。这时边上有车开过时向他鸣笛。他抬头微笑着看了一眼想到：开到哪都会被发现，看来此约必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