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就是命
（一）
“我的脸就是我的命！”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朋友着实嘲笑了我。
“哈哈，照你这么说，万一哪天你脸毁容了，你还不活了呢？”她开着玩笑话。
我严肃地点点头，“没错！”
朋友看我煞有介事的样子，语气不由也认真起来，“那你可要保护好你的脸啊！哎，我就不用担心，因为我没有你漂亮哈哈！”
我笑了笑，“漂亮有时候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呢！”
我长得十分漂亮，不是吹牛，那是因为我的脸并不是我自己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告诫我，“记住，千万不要让你的脸受到任何伤害，一丁点也不行。”
有一次我不注意，我的脸被不小心蹭了下并且破了皮，虽然没有血流出，但是我妈妈还是很慌张的样子，急急忙忙拿了个红色的药水给我抹上，那药水带着很强烈的腥味，让我很不舒服。
而且，即使我受了这么小的伤，但是我却像得了一场大病一样，整整休息了一个月才好，那个红色的药水也足足抹了一个月，我总算是好了。
至此，我更加重视起我的脸来，不让它受到伤害，一丁点也不行！
甄臻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的关系好起来大概是从她护着我的脸的那天开始。
因为长得很漂亮，所以总是会被班级里的男孩子们打趣，有一次一个男生居然想来摸我的脸，我不让，他便恼羞成怒，说我让他难堪，并想来掐我的脸，我好怕，我不想受伤，不想抹那个闻起来让人作呕的红药水。就在这时候，甄臻出现了。她抄起一本最厚的数学书，狠狠地砸向那个男生，并大声斥责他，“作为一个男生，这么光明正大地欺负一个女生，还要脸吗？”那个男生激动过头了，被她的指责给骂醒了，并向我道歉，我那时很慌张，没有回应，甄臻跑过来安慰我，“没关系，我帮你教训他们了。”
我真的觉得那时候的甄臻是一个带着光环的女孩子，即使她不好看，但是她很勇敢。
而我除了有一张漂亮的脸之外，一无是处。
“花瓶有什么不好？现在娱乐圈里花瓶可多了，大不了你也去演戏……”甄臻真诚地安慰我。
“可是我演技好差，我连你都骗不了。”我好难过地说。
“你这……干嘛非得拿我来做比较，好吧好吧，不用在意那么多了，上天给了你这么漂亮的脸肯定是有用的，开心点啊，下午我们去看程真打篮球好不好？”甄臻向我挤挤眼睛，一脸坏笑。
提到程真，不得不说，男大也十八变，小时候想要掐我脸蛋的男孩子，明明那时候那么凶，一长大竟然能长到校草的级别，而且成绩还好，待人也很亲切，简直就是隔壁人家的孩子啊！
我对他其实并不感冒，但是甄臻不行，抵抗力太弱了，明明都跟我在一起那么多年了，看到程真那么帅气的脸庞，竟然会走不动路，讲道理，我不比他好看多了！
“大姐！我拜托你行行好，你是女的，程真是男的，女的对男的犯花痴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甄臻双手合十，揪着一张脸无奈说道，“你还是不是个女的，帅哥诶帅哥诶，你难道不会有少女心吗？”
“不好意思，小鹿乱撞撞偏了，把我少女心撞碎了。”
“呵，不解风情的女人！下午他要去打篮球，陪我过去呗！”前一秒还吐槽我，想到下午程真会去打篮球，立马又变笑脸，“好嘛好嘛！”
“真拿你没办法！”我叹了口气，答应了。
“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让篮球砸到你脸上的！绝对不会！！！”
“听了你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个篮球好像真的会砸到我脸上……”
“哎呀，不会啦不会啦！”
我也觉得去篮球场挺有意思的，不过我有一点不一样，我不是去看男生的，我喜欢看女生，但是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喜欢女生，只是……不知为什么，当看到女生犯花痴的时候，我就会特别舒服，特别舒服！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母亲也喜欢看那些犯花痴的女生的时候，也会露出舒适的神情，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种感觉，如果有类似的话，我想可能和男生吸烟一样的感觉，一口接一口，不能停下来。
我问为什么会这样。
母亲告诉我因为我们的脸是偷来的，所以只能靠女人的虚荣心来维持形态，换了脸之后，脸的新鲜感只能维持十年，十年之后脸就会松弛，慢慢地日子一久，就会脱落，你的脸上就只会剩下骨头和一坨血肉。
自从知道了这个之后，我便会偶尔做噩梦，梦里的我看着镜子，镜子里面是一块头骨，包裹在外面的是纹理清晰的血肉在慢慢地蠕动着……
我尖叫着醒过来，妈妈就坐在我旁边，神情悲伤，对我说着对不起，本该不让我受这个苦的。
我安慰她，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
妈妈听到我的安慰，反而更加悲伤，起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所以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我和妈妈要承受这些？
黑夜里，没有人回答我，关了灯之后，周围一片黑暗。
“啊——嘶！”甄臻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怎么了？怎么了？”我连忙看向她。
“没……事，就是被篮球砸到了。我的天，谁啊那么不长眼，看老娘我不扒了他的皮！”甄臻不断揉着被砸到的地方，口中骂骂咧咧。
“啊！”我也叫了声。
“你叫什么？”甄臻没好气地说道，“被砸到的又不是你！”
“好像是程真砸的！他过来了！”我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没办法，我们不在内圈，因为人好多，篮球场也不大，看打篮球的人足足围了好几圈！
“什么？！”甄臻大惊失色，“快！秀秀，看我这里还红不红！待会儿千万不要说我喊过疼啊！”
我真的是对她要无语了。
程真走了过来，看着我，问了句，“没事吧？刚刚扔的时候没注意，没砸到你吧！”
我正想点头，甄臻在旁边笑着说了句，“没有没有，没砸到，再说了，从那么远扔过来，砸人肯定不会痛的啦！”
我清晰地看到程真的表情好像扭曲了下，但他很快就恢复镇定，微笑道，“那就好，那我就继续过去打球了。”
甄臻忙不列颠地点点头，“去吧去吧！我们会给你加油的！”
程真笑了笑，“谢谢啦！”说完挥挥手，转身回去了。
“啊！就连背影都是那么地让人心动呢！”甄臻的眼神就像要把程真吃了一样，噫！犯花痴的少女好可怕哦！但是为什么我这么喜欢！好吧，看来我也比较可怕呢！
（二）
我的出生是不被祝福的。
因为我一出生我父亲就没了，所以当我母亲看到我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欢喜。
父亲的葬礼也没有细心操办，只有在看到灵堂前他的照片才恍然，他是真的走了。
我经常看到母亲会抚摸着他的照片，口中喃喃，“假的，都是假的！”
假的，都是假的。
我是假的，母亲也是假的，父亲……或许也是假的。
都是假的！
当别人都在称赞我的脸是如何如何的漂亮，说我以后会因此变成很幸福的人，我对此都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回应着，别人都当我是谦虚，其实我是不屑。
我的脸是假的，你们根本看不出来，又怎么能看得到我的未来是幸福的呢？
我说我有理，你说你有理，真正的事实，谁讲得通呢？
当这些毫不知情的人用那些优美的语言来夸我的时候，我都很厌倦，没别的，听的太多了，乏了。
千篇一律的剧情，是注定会被淘汰的。
甄臻是唯一一个不会拿这些来说事的人，所以我把她视作珍宝。
她还会因此担心我因为外貌出众而受人轻视，每每看到某报纸上写着某妙龄少女被怎么怎么样都会很紧张地看着我。
“怎么办啊？要不然以后放学你都带口罩吧！”
我看她这么紧张，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啦，不会有事情的，也没有那么夸张。”
甄臻神色越发认真，“不行，我以后要更加好好的保护你才可以。”
“好吧好吧，那你可要多多加油啦！“”
有时候随口一说的话是真的灵，意外来得如此之快，我都没有准备好，应该说我毫无防备。
我虽然很喜欢看到女生的虚荣心，却无法想象，原来她们的嫉妒心也会这般厉害。
我仅仅是在篮球场上被程真看了一眼，仅仅一眼啊！这些人居然能想象到我们俩已经开始谈恋爱了。
怎么可能！
第二天我就被女生们堵在厕所里。其中一个个子比较高的把我推到墙上，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啊，我们家程真可不是你这样的花瓶可以染指的！”
我好笑地看着她，摇摇头，“怎么可能，程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们大可不必这样。”
不过，我在厕所没有一会儿，甄臻就跟过来了。她很准时的出现在我即将遇到危险的时候。
那群女生竟然试图在我脸上涂鸦，因为我竟然说出在她们看来如此荒唐的话，开玩笑，程真啊，帅的她们一脸血，我竟然能抵挡住他的美色，看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得做点什么才能让我知道厉害，以为这样我就不会那么嚣张。
“你们要干什么？”甄臻一把推开推倒我的女生，把我护在后面。
那个女生仿佛知道甄臻并不好惹，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没能好好给我一个教训。她干笑两声，摆摆手，“轻松点儿，我们只是想跟她交个朋友，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甄臻仍然一脸敌意地看着她们。
“交朋友在外面就可以好好说话，跑到厕所里来交什么朋友？我家秀秀可不适合你们这群臭味相投的人交朋友。”
“呵呵，架子真大的，既然不行，那我们也就不勉强了，我们走吧！”在高个女生的带领下，那帮女生呼啦啦地离开了厕所，只是离开前丢给我的眼神可不是那么地友好。
“没事吧？”甄臻担心地问我。
我摇摇头，“没事。”
“哎！你说也真是的，昨天程真他就应该看我，他看你做什么，平白无故为你招来这些祸害。”
我叹了口气，“哎，谁说不是呢？都怪我……”
“傻瓜，这怎么能怪你呢！长得漂亮又不是你的错。”
我心想，甄臻可真善良。如果她知道我的这张脸是假的，还会这么理解我吗？
其实理不理解都没有关系，这些我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
程真在之后知道了下午那些女生集体在厕所为难我的事情，也知道了昨天不经意给我带来的麻烦。为了避免之后不必要的麻烦，他并没有亲自来找我，而是拜托别人告诉我，想对我说一声抱歉。
我回过他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那些女生并没有再找过我，也没有其他女生再为难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脱粉了。
不过也好，我的生活也平静着。
我很感谢这段平和的岁月，我不用想太多，只是过好自己就好。
然而这种岁月总是苦短呢！
（三）
怀藏着秘密的人，一旦时间久了，整个人就会很疲惫，就像我母亲。
在她身上，我看不出一丝生活的痕迹，仿佛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你不要学我，过好你自己的人生。”明明很沉重的话，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过好自己的人生啊？怎么过？我的人生里也包括你啊。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听周边邻居偶尔说的闲话，母亲似乎从事过歌舞伎这个职业，早些年在当舞女的时候被我爸爸看上，然后结了婚。当时爸爸的家里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因此而被赶出家门。
我父亲貌似也只是个绣花枕头，不过我挺佩服他的，他没有放弃我母亲，而是选择和她在一起。
只可惜，他走的太早了。
后来，我再一次受了伤。只不过这次我是故意的。
因为我听到了很多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这些事情彻底颠覆了我自己的认知，原来世界真的可以这么地让人生不如死。
那天是父亲的忌日，母亲像以前一样在灵堂前抚摸父亲的照片。
以往我都不会去看她，可是这次她开口的时候，我觉得我有必要听听。
“你的胆子可真的是小！”母亲嗤笑一声，“居然能被你自己的女儿吓死！”
我如遭雷劈，连忙走过去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被我吓死。”
这个时候的母亲和往常的不一样，她的眼神里充斥着疯狂，大声喊道，“回自己的房间去。”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也大声吼回去。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母亲把父亲的照片拿在手上，站起身。
“我就是想知道！”我冲过去想抢她手里的照片，结果一不小心没注意，跌在堂前，脸着地。
她终于慌张了，连忙来扶我，“怎么样？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用手撑着地，慢慢抬起头，看到母亲眼中的惊恐，也看到了我自己。
碎裂的皮肤夹杂着殷红的血肉，我注视着母亲的眼睛，母亲眼中的我也在看着自己，好陌生。
母亲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终于，让我知道这一切。
父亲和母亲的相遇其实是被安排的，父亲以前的仇家让我母亲去勾引父亲，让他沉迷女色，而父亲也当真被母亲蛊惑了，即使是被赶出家门也要跟母亲在一起，真是“感人”呢！
失去了祖父家的庇护，父亲和母亲便离开的那座城市，来到了这里。
两人很平静地生活了在一起，直到我出生。
我出生是母亲认识的一个私人医生接生的，当时父亲也在场。
但是当看到我的时候，父亲便惊恐地叫了起来。
那个私人医生也恐惧地看着这个刚出生的婴儿。
只见那个婴儿的脸上全部被血肉包裹，和常人不一样的是，她没有皮。
那便是我，一个没有脸皮的怪物。
父亲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很快就气血上涌，不治而亡，至于那个私人医生。
“我杀了她。”母亲面无表情地说着，“你抹的那个红色药水就是她的血。”
这次换我惊恐地叫了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受伤吗？因为脸的每一次修补都需要亲近自己的人的血。”母亲看着我，像看一只怪物，“现在没有别的血了，为了让你活下去，只好……只好用我的了。”
说罢，母亲拿出刀，朝自己手上刺了下去。
（四）
我终究还是选择了生存下来。
而母亲因为失血过多，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闭上眼之前，母亲跟我说了最后一句话，“安稳点，不要轻易地利用你的优势去做任何一件坏事，否则下场和我一样，我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
也许真的像她说的一样，因为自己做了坏事，所以留下了我这个坏的因果。
不知道这个世界像我这样的怪物还有没有。
但是，既然他们让我活下去，那就活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