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峰山庄(13)
阶级斗争年年讲,天天讲的岁月,高老庄也不例外。
他们也经常表演节目,开批判会,批判会的形势多种多样,有时舞台上批判刘少奇,台下是围观的村民。
台上是文艺演出队演员,合称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头戴绿军帽,左臂戴“红色农民造反团”袖标,腰扎皮带,一个个如狼似虎。
一人比划造反照型哒哒哒地在台上转圈,举着造反大旗,大步流星来到右上角,啪!一个立正,右手一比划。大喊“把大内奸,大工贼,大叛徒,死不改悔的,中国最大的走资派,刘少奇押上来”!
后面的几个演员,有的拧胳膊,有的抓头发,抓着刘少奇画得非常丑的像。
其实是几张旧报纸,粘贴一起来的,用毛笔画的,身上用大红笔打X,非常丑画。
押来到舞台中央,后面一根木根撑着。开始集体表演唱:“刘少奇唉……是个贼窝窝哦,他身上的脚脚爪爪是,起坨坨哟!大的矣就是那邓小平呢!小的矣谁,谁,矣”边唱也表演,双手抱成圆状,脚步是下踏步,有时是弓步,马步,手有刀劈斧砍的动作,气愤填膺!每人上前唱一段,把打倒的军内外干部都唱一遍,认为都是刘少奇黑线上的人物。
都是自编自演的歌词。
那个年代,写大字报练出了书法家。批判词也整出了不少诗人。
接着甲又唱:“刘少奇,酒糟鼻,一心最爱闻臭气,推行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呀!一心就想搞复辟”!
乙接唱:“刘少奇,老鼠眼,鼠目寸光一点点,共产主义看不见啦,推行修正主义是路线啦,要复辟呀,要复辟”!
丙接唱:“刘少奇,煽风耳,煽风点火点鬼火,资主义要复辟,背地里来暗害毛主席”!
反正从头到脚唱一遍,刘少奇身体上没有一个好附件。
当把刘少奇数落批判后,从后台冲上几个荷枪实弹的演员,大步流星,啪啪啪跑上台来。
然后手拿红旗的演员高喊:“对修正主义分子刘少奇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咬牙切齿大声急呼!“怎么办?怎么办”?,台下,台下齐喊,“杀,杀,杀……”然后紧握枪刺,把丑画刘少奇的画像杀得个稀巴烂,才报,演下一个节目是“卫东,继红去务农”。
当时演出节目都是杀,杀,杀!也结合宣传毛主席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
在阶级斗争斗到底的岁月,到处风声鹤唳,防不胜防,稍不注意,你就是现行反革命。
如果发现厕所有人用报纸,信纸,书页擦屁股,一旦有人上报革委员会,高老三组织人,或报公安,政治部门,照像,破案。
有的人可能就是这样一个行为就订为现行反革命。
有一个叫高敬国的青年,在外地工作,回乡探亲,用信纸擦屁股。
当时他也没太注意,是一张没有文字的信纸,但首页几个“毛主席万岁”的红字很醒目。
当地农民都是土圪拉,石块,或高梁杆,玉米节破两辨括屁股上的大便,而且没有冲水马桶,都是旱厕,当地人用不起纸。
一张带着红字的信纸,绻缩在旱厕里很显眼的地方。有人立刻上告。
高老三领着公安的人,用竹竿挑上来,一抓一个准。
回单位后被定为现行反革命,开除公职,劳动教养。
批判会在村灯光球场进行,说是灯光球场,如果是现在,那就是笑话。
用木板,斑竹搭建的一个台子,横梁上挂几个马气灯。
马气灯底座有一装煤油的容器,大约一二斤煤油的容积。加进煤油后,拧紧盖子,使劲往里打气,旁边专门设置一个打气筒。使劲来回反复打气,一般七八分钟,尼龙灯罩充满气,很快鼓起来了,呼呼冒油气,用火柴点亮,在没有电灯的时代,汽灯是很亮的,发出炽热的白光,批判现场立马热闹起来。
有笑的,有喊的,有呼儿唤女的,有呼兄唤弟的。带着长凳,短凳,马扎,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大娘大婶,爷爷奶奶,批判会现场人多嘈杂。
台上面挂五六盏汽灯,地上摆几盏汽灯。
抽旱烟的乡民,把一米左右长的旱烟杆,装上烟叶,借火,吧哒!吧哒!抽旱烟,远远望去,像流星,像鬼火,一闪一闪。
高老三提高驴嗓子大声发话:“静一静,静一下,老少爷们,今天晚上,我们开批判会,大家一定要努力发言,揭穿现行反革命,高敬国的反动嘴脸,提高警惕,加強戒备,不能让阶级敌人有一个漏网,希望大家努力发言”。
他的话音刚讲完,立刻带上高敬国,站在一条一米多长的板凳上,头上戴着一顶报纸糊的高帽子,胸前挂了一个大牌子,是木板做的,两边的挂绳是棕绳。
据说还用尿泡了一下,棕绳浸泡后,使劲往肉里钻,又臭,又痛,还得忍着,牙齿格格的响,两腿不停地打颤。
牌子上写着现行反革命分子高敬国。高帽子上的名字也用红笔打了大X。
批判台左写“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右边写,“谁反对毛主席,我们和他斗争到底”。中间书写“砸烂现行反革命分子高敬国的狗头,永世不得翻身”。
他二嫂子,高老二的婆娘上台,拿着个喇叭筒,是铁片,或硬纸板自制的喇叭筒,开始发言说:“我们高老庄,旧社会很穷,我们都读不起书,我们是一群大流氓,说不对话,大家不要笑话啊”。
有点文化的人,知道高二嫂用词不當,格格的笑。高二嫂不以为然,还继续往下讲。
高老三用右手當當反复敲桌子,提醒说:“是大文盲,不是流氓”。
二嫂子好像不理会:“对!我们都是大流氓,没文化”。
而且,台下也有人咐和“是啊!我们都是大流氓”。批判开了一两小时,也没有明白流氓,文肓是什么意思?
高翠莲的弟弟,高联生。路过革委员会小堂屋时,发现供奉的毛主席石膏像有灰尘,好像很长时间没有人擦试,打扫。
本来是出自对毛主席的爱,小心忌忌打来一捅干净水,将毛主席像请进桶里面,一边擦洗,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毛主席呀!毛主席!你老人家太脏了,我帮你洗洗澡吧”!
高老三正好回来拿讲话稿,又听到了高联升的讲话,二话不说,拉到台上陪高敬国一块批斗。并恶狠狠地说:“地主家狗崽子,也配给毛主席洗澡,你安的什么心,从实招来”!
经过批斗会,十里八乡的都认识了高敬国。加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的血统论,高联生一直找不上媳妇,至今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