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在故乡 故乡在梦里

2024-01-30  本文已影响0人  泡沫人生_8867
冬 月

30多年前的同学突然来到我的梦里,和我“缠绵”了一夜,梦境亲切而鲜活,我两依然是青春年少、无忧无虑的样子,在宿舍、在教室、在操场上嬉闹。起床后我还沉浸在“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乐乎!”的快意中不肯走出,而我的同学却在微明的晨曦中不辞而别。

于是我打开手机,迫不及待地“质问”起她,我发去微信:“昨晚,你不请自来闯进我的梦里,你变高了、变瘦了、变白了,总之,变得我快不认识了,就在我想重新认识你,你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

晚饭后,同学打来电话,她有意把这个聊天的机会放在晚上比较空闲的时间,电话一接通,还是那爽朗的笑,看来有话可聊了,于是,我两不紧不慢地煲起了电话粥,好像要把昨晚的梦衔接起来又无限地延伸下去似的,天南地北的闲扯,她问我:“春节回来吗?从我这走,我们聚聚。”我愣了一下,顷刻间高涨的情绪如退潮的海水,一句亲呢的邀约无意间在“久别重逢”的欣喜上涂抹上一层淡而涩的伤感。

我们是卫校同学,来自相同地区相距约有五、六十公里的不同地方,卫校毕业后,她分配在原籍市妇幼保健医院工作,我在一所镇医院,尔后,我调动到千里之外的NJ工作,离开故土已二十年了,期间,父母和公婆先后辞世,如今遥想故乡,不禁感慨:“我们已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了。

我压抑着心中的感伤说:“好些年了,春节我们都在外过,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城市‘游荡’。”

“真的吗?太羡慕你们了,春节,我一直盼着能像你们那样度过,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可一直没有机会,去年,我鼓足勇气和老公商量,春节放假几天,我们能不能不窝在家里过年,出去走走逛逛,放松几天,过一过自己想要的春节行不?”同学老公铁青着脸回答她:“父母在,我就守着他们过年,哪也不去。”

同学的老家在山区,娘、婆两家挨得很近,四位老人建在,过年的氛围尤为浓烈,在老人的感召下,拜年、拜节的繁文缛节一样不能少,同学春节放假几天,不是走在走亲访友的路上,就是在接待走亲访友的灶台前忙碌,年,像报喜鸟盘旋在各家的庭院里,送来欢声笑语、送来了家的祥和,既欣喜又辛劳。

曾经,我也是那样过年,那样无奈地忙碌,一度也厌倦过,渴望能放飞自由地过年,但老人就是羁绊,有老人的年就得认认真真、热热闹闹、烟火气十足地过,这是倦鸟归巢的庆典,是尽情贪享父爱、母爱的时节,是唱响“月是故乡明,人是一家亲”的时刻。如今,我自由了,不需要为年劳碌奔波,但,年却变得清冷而没温度,多想再听听父母召唤我们回家过年的声音,看看他们苍老而笑容可掬的脸、他们忙年忙得不亦乐乎的身影,看看他们把家乡的味道塞进我的行囊,送我走出村口不舍样子,然后喋喋不休地叮咛。

如今只有村头寂寞的土堆,曾在年之将近时,我带着一打草纸,一炷香来到那土堆前,抚摸着它冰冷的苍穹,喃喃低语:“爸、妈,您们好吗?要过年了,女儿来看你们了……”只有衰草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回应。后来,有老乡善意地提醒我说:“依我们这儿的规矩,出了门的女儿,是不允许上娘家坟的,对娘家运势不利。”我当然知道这是迷信,但娘家的哥嫂很多年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的思想、习俗和这片土地早已融为一体,我又何必在过年时添堵呢?

故乡,本应是年的归依,现在却变得越来越遥远,故乡的概念也变得越来越模糊、飘渺。那种被遗弃了的苍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一只风筝有线牵系,它才会被欣赏,它起飞的样子才洒脱平稳,才有飞的价值和意义;少了那根线,飞翔时它会失重,会没有方向和归依,即便跌落于山谷、跌落于沙漠,折断一扇翅膀也无声无息。

冬 月

尤记那过往的一个个年。

小时候家境贫寒,父母亲却在尽最大的努力去营造过年的气氛。

年初一,母亲把崭新的一毛钱用红线缠绕着塞进我们的口袋,穿在身上的衣服即便不是新的一定也是所有衣服中最新、最干净的那件,母亲总想让我们以一个全新的面貌迎接新年,那里有她执拗的希望,希望我们在新的一年越来越好。

父亲把扎花灯的材料搬出来,在我们的饥渴的目光里一个精巧可爱的兔子灯有了模样,洁白的皮毛红红的眼睛,肥胖而中空的腹腔放一根红烛,蹲踞在一对轮子上,被一根线牵着走,是过年黑漆漆的夜晚里最柔和的光与影。

成年后,我走向工作岗位,组建了小家,对年依然充满渴望。

年近了,挑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母亲让哥哥把柜头上的包裹拿下来,打开包布,是两床被子,一床是粉红碎花的暧图案,另一床则白底印有浅绿花朵的清新设计图,母亲把它们重新漂洗干净,在太阳下晾干,然后把带有阳光气息的床褥铺好,放下蚊帐,母亲无声地做着这些,不用说,大家都知道——女儿要回来了!

躺在松软的被窝里,一早的睡意被年味俘虏,是母亲做的酥油饼,我的最爱,正想翻身起床,隔着蚊帐,我瞧见父亲蹑手蹑脚地走进我的房间,门外的母亲压低嗓音斥责父亲:“一早,你到她房间干什么?让她多睡一会儿。”父亲没理睬母亲的斥责,拿起桌子上的闹钟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父亲用同样的低嗓音对母亲说:“我把闹钟拿出来,马上闹铃要响了,会吵醒丫头的。”

童年的年味并不多,只那么两三样,母亲的酥油饼、沙炒花生,水饺,却让我对年有了馋涎一生的记忆;成年后,惦念的是过年家里的那种恬淡与安逸。如今,虽说还有哥嫂家可以回,但总有父母不在的疏离与客套,不能像在父母身边可以卸下所有的繁重与伪装,躺在床上,放空自己,让一身轻松。

我无端的嫉妒起同学,在两鬓开始染白时还有母亲可以撒娇,还可以做个快乐的孩子。而我却像半路被抛下的弃婴,茫茫然,不知年的归途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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