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9

第一次触摸到爸爸的脚，很冰冷，脚的样子很漂亮，皮肤很白，再往上摸到了小腿，肉松松的，体温很高。我用力地按着爸爸的脚底，跟他说话：“帮你按一下，舒服吗？”阿姨在旁边红着眼睛笑着说：“轻点！你爸爸最怕痛了，别太用力！”我马上接着：“好啊！痛了跟我说啊！”我又用力捶了他几下，他还是沉睡的模样。周围床的家属都在大声和病人说着话，还有在用力按摩的。我凑到爸爸耳边说：“你看，人家都说话了，你要加油啊！”

靠近的时候会闻到一股味道，不想用恶臭来描述，但也想不到更好的词了。第一次闻到的时候我以为是开颅后脑子里的气味，后来发现应该是嘴巴里的。发病的时候吐了很多，加上长期插管嘴巴合不拢。仔细看，嘴里牙齿里还有许多残留物，掺着血的。我想明天要来给他漱口，我可不想这股味道是我爸留给我最后的记忆。

阿姨反复叨咕着一些细节:被子盖得太厚了吧，你爸爸很怕热的；你爸爸这么爱美的人，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接受不了；这个病号服这么厚，这么难看，你爸爸肯定不喜欢；你看你爸爸好白的；前两天还说他好帅来着。。。。。。

第九天了，我还没缓过神来，一切都很不真实，我好像在过着别人的人生。朋友都说我很坚强，我不知道不坚强是个什么表现。从医生第一次见我，他就反复告诉我做好最坏的准备，然后一天一天感觉他还在努力，从重症出来，可以自己呼吸了，这不都挺好的么。为什么医生每天都告诉着我们坏消息，但我并不感觉他会离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