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闲时光

（三）一袋山芋

晚上，妹妹打电话，问要不要山芋。我很奇怪，她又不种地，是哪里来的山芋。

她说下班回家，看到客厅有一袋子山芋，估计是孩子带回来的。

哈哈！哈哈！我立刻笑嘻嘻地问：这是单位福利？

孩子说，那些土地被征收，土地上的出产，单位花钱买下来，这样就当做福利分了。

妹妹接着说，山芋比较小，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我看家里还有不多的几个大山芋，就让她明天带一点过来。

对于山芋，我现在是碰都不想碰，只有爱人像是吃不够，天天早晚都要吃一点蒸山芋。

一说到山芋，我就会想起那个物质匮乏的童年。

山芋是家家户户必备的，挖山芋，洗山芋，磨山芋粉，晒山芋干，山芋主宰了农村人几乎从秋天到冬天的漫长岁月。

好一点的山芋，磨粉、切山芋片晒干，等到腊八的时候，用来煮腊八粥。那时候，一早一晚，整天就围着山芋忙。

水泥地上，房顶上，草垛上，到处都是白色的山芋干。有的，在地上摊一张破席子，把切好的山芋干随意地铺在上面，有的，在凳子上放一张筛子或是大一点的扁子，里面密密麻麻堆着半干的山芋干。

天冷的时候，磨山芋粉的加工点就忙起来了。

记得那时候，我们满是冻疮的手，在冰冷的河水里一个一个洗刷山芋，忙得腰酸背痛。第二天，天不亮，就要用板车推着山芋去加工。

有时候，以为自己起得很早，却不料，到了那里还要排老长的队。等到太阳升得老高了，才轮到自己家磨。瑟瑟寒风中，走路赶了一身汗，冷风中等待几个小时，浑身冻得瑟瑟发抖。

手肿得像馒头一样，伤口处，不时流出脓血。

脚也是冻疮的寄生所，脚趾、脚后跟，走路的时候，浑身一热，手还挨着冻，脚可痒得难受。

等待的时候，浑身发抖，手脚的冻疮都痛得不行。

有时，耳朵上也挤满冻疮，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都钻心。

剩下的山芋，还要挑拣好一点的存放起来，用稻草把它围起来，生怕冻伤，以备来年饥荒。

剩下的山芋，不是奇形怪状的，就是被虫子咬过的，坑坑洼洼。再不就是特别细小的，做什么也排不上用场。

于是，那段日子，早晨开始就烀山芋，一大铁锅，满满当当。我们就从早到中，来不及煮饭，都吃山芋。

有时候，也会从煮好的山芋中挑一些细长的，切成片，晒干。

这个可不是用来煮腊八粥的，是留着过年的时候，炒山芋干吃的。

也有人等轰炒米的来，放在炒米机里炸一锅，很脆，味道真的很不错。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个罐子，里面藏着一些沙子。快过年的时候，妈妈就把它找出来，放在锅里，炒黄豆、炒山芋干，炒出来的味道也是喷喷香。

现在这个放沙子的罐子恐怕早就不知去向了，但是这段记忆却依旧很清晰。

那时，只要好一点的东西，都要留到过年吃，年味就这样一点点地积攒起来了，过年的念想也就一点一点在酝酿着。

可是这个时候，我们吃到口中的山芋，大多数都是问题山芋，有时吃到被虫咬过的地方，还有一种苦味。吃不了的就喂猪。

其实，我们吃的就是准备喂猪的山芋。

留到来年的山芋，常常被冻僵，有的根本煮不烂，有的留着留着就发芽了，也不好吃。那是真不明白为什么不先挑好的吃，而是一直都在吃坏的。

以至于到现在，留在我记忆里的，都是虫咬的味道，或者是咬不动的僵山芋的味道。我一见到山芋立刻就会连锁反应，山芋，成了我记忆里的一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