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一生的爱

2018-02-04  本文已影响0人  像猫样行走夏平
一生的爱

                                    一

      一九八三年,经过一年的复习,我终于考上大专。意味着我这个农村娃从此端上铁饭碗。

      那几天,我感觉象是在做梦,不敢相信考上的结果。不但没有喜悦,心里还多了几分担忧。以我平时成绩,考个中专都很难,英语正常20分左右,高考却稀里糊涂弄了60多分。不知是阅卷老师搞错了,还是超常发挥。总之,我能考60多分,了解我的没一个人相信。在焦虑和不安中,八月底终于等来了录取通知书。看见百泉农专几个铅印大字,我才从梦中醒来,如释重负。我真的要离开农村了,我真的要上大学了。

      我的家庭有必要介绍一下:父亲在县里工作,是一名普通职员,母亲务农,兄弟四人我是老大。当时农村还是集体经济年代,土地没有承包,大家一起干活,年终按出工量、劳力强弱、人口多少分配粮食。像我们家只有母亲一人干活拿工分,要领取人头粮的话,就需补交差价,那时叫打款。

      每到这个季节,母亲夜晚就睡不着觉,翻来复去地操钱心。我印象中每年打款一百多元。父亲在外工作,工资低,手脚大,没见往家里拿过一分钱。筹钱的事自然落在母亲的头上。那时母亲年轻,三十出头,能吃苦,出力比壮年男人还舍得,里里外外忙活,我们庄没有不夸奖佩服的。但一个弱女子要挑起全家负担,四个小皮孩嗷嗷待哺,情形是可想而知的。

      打款的日子临近了,母亲含泪将家里喂养的一头猪,几只鸡拉到集市上卖掉,再东借西揍筹些钱,足额交到生产队。全庄人皆大欢喜,准备迎接旧历新年。日子就这样,年复一年,全家人好象为打款而活着。

     

   

                                  二

        我在和别人闲谈时偶尔扯到过去,我说我七岁会做饭,八岁贩黄豆卖萝卜,奔波在信阳与新郑之间,没人信,连儿子也说我吹牛。苍天在上,我用良性担保,绝无假话。经历过走南闯北的苦楚,我对经商贸易之事不屑一顾。有一年放牛,大概十岁左右,从牛背上摔下,牛角正好顶着心窝,当即昏死在水渠里,几个小时后才醒过来,边上没一个人。如果渠里有水的话,必死无疑。如果的如果,也就没有了后来英语60多分的不安和上大学的惊喜。也没有今天的回忆和伤感。

      农村的日子苦不堪言,三十多岁的母亲已有几许白发。那一年父亲不知是受到高人点拔还是路人忽悠,触动了内心最脆弱的一根神经,做了他一辈子最正确最得意最有成就感的一次决择,决定把全家搬到县城,逃离农村的苦难煎熬。

      从老家到平镇,不足六十华里,但对我们家来说,堪称二万五千里长征,是翻越高山跨越大河的一次征程,称得上伟大的迁徙,有决定性意义。一个农村妇女带着高高低低一群小和尚娃浩浩荡场开进县委大院,成为当年县委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我们住在县委筒子楼,两间房,一间是父亲的,另一间是借用的。我们的到来打破了县委大院的安宁。也引起父亲同事的围观,他们或组团,或结对,三三两两来看,嘴上称赞为人父为人母的不易,夸奖我们如何聪明伶俐,长大后前途无量,心里却充满鄙视和不屑,最多是同情和怜悯。看着他们评头评足,无休止地盘问,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父亲照常上班,不知他当时的心情。我猜他肯定顶着很大的压力,在同事眼里毫无尊严,我们几个躲在一间小屋里,内心充满着对城市的恐惧和不安。没有人能感受到日子在变好。家里唯一的喜悦是我考上了大学。

      老幺蹒跚学步,戴个破军帽,一刻也不安分。伸个小手到处乱抓。每次想去开门,都遭到母亲严厉呵斥。我和二弟实在难忍,乘母亲收拾房间的机会,伸手打开门,溜之大吉。

      今天,我们已融入城市生活,适应了城市节奏,享受着城市的喧嚣和繁华。但我骨子里还深藏着小农意识,狂望中透着自卑,憨厚里带着狡黠,行事唯唯喏喏,不可能担当重任。

                              三   

      我上大学走的前一天晚上,家里设了饭局,哪些人参加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一个叫舅爷的给我十块钱,嘱咐我好好学习之类。我从小就很佩服他,他个头大,说话底气足,财主似的见人就要请客,我以为他有万贯家财。他给我十块钱,我不但佩服他,还怕他,从此我欠他十块钱,按驴打滚、利滚利,现在已成巨额债务。但这是他和父亲的事,与我无关。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带着我和一只皮箱、两床老棉被,踏上求学之路。我清楚的记得,临行时母亲还煮了十来个茶鸡蛋,她不住地抹眼泪,但没有只言片语的叮嘱。三个弟弟在床上熟睡,我背着行囊急匆匆走出房间,竟没有半点感恩和不舍之情,走就走了。

      我和父亲相差十几岁,我记事时他还在队里当副队长,干些打铃催工、放水护秋的活,因为文笔不错,后调到县委搞宣传。在我眼里,他从没有享受过父亲的待遇。我打从小时,就看不惯父亲的单纯和自信,他总是对末来充满浪漫,一往无前地告别过去。他的重要性关键性迫切性只有他自己知道。父亲要看见我对他的评价,要毁他三观,当然这也可能是我个人偏见。

      艾青好像说:为什么我眼中常含着泪水,因为我深沉的爱着这片土地。老艾同志你家在何乡何村何庄,你爹是财主还是贫农。你见过猪吃庄稼马吃豆吗。你和我父亲没有两样。爱的越很,论的越真,这就是血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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