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 围着理想前进（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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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我们在垭口忙得正起火时：“姐妹们，要下雨了，别割了，赶快装背篼！”幺婶背着空背篼回来大声喊。还说，“小张，到时你就直接回去。”
我们一鼓作气把割下的高粱装完。她们背着高粱去库房，我直接回茅屋。
小胡正要去挑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呢？”
“要下雨了。”
她抬头看了看：“不一定。今天我很忙，那些打洞子的要回来吃晚饭，你帮我掐下藤藤菜。”
“要得。”
她呶嘴：“就那里，背篼头。”
“哇，这么多！”
“加上你们知青，共二、三十人，到时吃的时候，还嫌少。你们城里头的人不晓得我们农村：人多好种田，人少好过年。”
她去井边打水。我坐在坝子上掐腾腾菜。她一挑接着一挑担水，水缸满了。
隔了一阵子，她出来，很高兴：“没想到你们城里人的动作有这么利索。”她站着随手拿起藤藤菜“嚓、嚓”掐起来。
“中午吃什么菜？”
“南瓜汤，正在煮。就一个老南瓜。”
“大吗？”
“将就。这个年头，大的社员都肯留着自己吃。情愿把鸡蛋拿去卖钱，换点盐巴回来，也不肯拿它去卖。”
“为什么呢？”
“鸡蛋不能当饭，南瓜能填饱肚皮。”突然，她说，“咦，你两个也回来了嗦。”
“嘿！你回来得早吔。”李永芳说。
“我最近，当然要早些。”
“你俩也来帮忙，我去灶头，中午吃好的。”小胡去厨房。
穆华英问：“有什么好的？”
“老南瓜汤。”
“不错。”她俩说。
我们把藤藤菜掐完了，悄悄咪咪取出茅屋下面土墙缝隙中的钥匙，开锁进门。
“轰隆、轰隆隆！”传来远处的雷声，还携带小胡的声音：“你们这些知青，弄完了也不说一声！”
我们急忙到门口去：装藤藤菜的筲箕没有了。风吹得“呜啦、呜啦”响，田头的水跟着风跑；但，田坎把它拦住了。
小胡在厨房门口说：“哪里看得出来要下雨嘛！肯定是前天晚上那场雨后，白天又是个大太阳天，今天太阳才来歇个稍噻。”
我们“哈哈”大笑。
她不服气：“你们是有文化的城里人，那你们来说说是啷个回事情呢？你们以为我们乡下人啥子都不懂嗦！太阳还不是跟人一样的，晓得累，只不过人家说不出话来过嘛！”
我们除了笑还是笑，因为我们也搞不懂。
“窸窸窣窣”开始落雨了。三队的一冲就进来了。
“快点！”我们喊。
四队、二队的也冲进来了。只有一队的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
“还是你们五队的好，说到就到。”黄思红一边换衣一边说，“看到天气变化，社员就喊我们走；我们一路小跑，还是遭淋湿。”
李永芳说：“那我们对调，你到我们五队，我到你们一队。”
穆华英说：“黄思红就亏了哦，你们的工分是我们的五倍多！”
黄思红浅浅一笑：“我们说了也做不了数。”
“吃饭啰，你们知青！”小胡在隔壁喊。
我们拿着自己的碗至门口，见大雨倾盆，只好一个一个的从屋檐试着冲进厨房，然后端着饭又冲回来。
大家端着满满一大瓷碗，里面有饭和南瓜汤，笑嘻了，吃起花儿开。
“咔嚓嚓、嗡轰隆！”的滚滚雷声，在屋顶上空炸开。我们本能地抬头看屋顶：“哇！不漏！幸好昨天赖师傅来得及时，屋顶又补上了稻草！”
“炊事员，有饭没得？”瓮声瓮气的声音传进来。
“哪个回来这么早？是不是吃错了药？”小胡很冒火。
“是我，都认不到了嗦。”
“没得！”小胡火冒三丈。
“哐当”一声响。
我到门口屋檐看见厨房里，有一壮汉正在翻东西。
小胡头戴斗笠手拿一把面进厨房：“神经了哇，这大的雨跑回来！翻啥子？”
后来才知，她住在保管室里。
壮汉“吱吱呜呜”一通。
小胡气鼓鼓地：“平时你回来都是吃了饭回来，这次怪了！都说你是个老实人，平时不开腔不出气，今天这么早你就到这里来叮咚翻天的，你老磨刀石呀！这里，干面两斤，自己煮。海椒，盐巴都在这里。”
他又“吱吱呜呜”一通。
她气顺了些：“好嘛，下次不准这样了，事先要打个招呼。”
那壮汉出来。我转身回里面。
“你还没吃完呀？”李永芳问。
我敲着碗：“差不多了。”
“要是顿顿这样就好了。”她满足地说。
我说：“每天有一顿，就差不多了。”
“对头。我们要求都不高。”她们欢欢喜喜依次去厨房洗碗。
“煮了好大一锅面条，我口水都流出来了。”李永芳最先洗完碗回来眨巴着眼睛说。
她们一个个回来都这么说。
我最后进去洗碗，看见灶台上的一大鉢面条：“吃得完吗？”
小胡轻飘飘地说：“下力汉再多也吃得完。”
“张牛儿，还没饿嗦？”她喊。
他闷声闷气过来，抓住钵鉢边弦就往外跑，一口气就到了他的门口，放在地上，拿出筷子就是一戳，“呼啦呼啦”往肚里梭。然后，他捧着钵鉢边沿往里钻，眨眼就不见他的影子了。
“木起干啥子？洗了赶快出去哦。”小胡一脸的不高兴，“你自己看，多一个人和不和得开。现在火烧起了，将就把饭蒸起算了。”
我拿着洗好的碗出来，见：云开了，雨小了。进屋，我说：“看来下午要出工。”
黄思红说：“我们一队和二队不出工，下午我们要到公社去，你买不买点东西，我们帮你带。她们都要买。”
“没得买的。”我摇头。
她们几个背上挎包，戴着草帽出发了。
“五队的女知青，马上到库房去！”传来刘队长的声音。
我们急忙出去：“要得！”又赶快回屋戴上草帽，出门，上了路。
空中洋洋洒洒飘着稀疏的细雨，头顶当空已经亮开，阳光从远处的薄雾中穿射过来，一道彩虹挂在前方不远的山凹处。
“快！给我照张相。”我对着彩虹做了个拥抱动作。
穆华英握着两个空心拳头放在眼睛上，嘴里发出：“咔擦！”一声响。
李永芳打着手势，面露愠色：“别在这里发傻耽误时间了，快点走哦。”
我们很快到了库房。有两个一高一矮的女社员正在打理高粱。
“就这样一把一把捆好。”矮个儿做示范，“晾在通风的地方就是了，不然会发霉烂掉。”
我指着一堆高粱：“你俩好得行啊！”
高个儿说：“我俩从昨天到现在，到了这里就没歇个稍。”
我仨也忙开了，仨敌不过她一人。尽管我们忙手忙脚，没说过一句废话。
过了一阵后，总算告捷。我们三个在一边伸着懒腰，说着不是膀子痛就是腰杆酸。
“你们放这里。”高个儿对背回高粱的社员们说。
“哇！”我们三个同时使了个鬼脸，朝高粱堆走去，又忙开了。
“小张。”幺婶背着空背篼到我跟前，“原来你在这里。怪不得我喊你没得答应。后来炊事员说你走了，我才发现你们的门锁起得。”
“刘队长喊我们到这里来的。”
李永芳问：“还有好久才收得完？”
“还要忙几天好的。”幺婶说，“西边垭口还没去，就地主在收割。”
“快点！快点！倒这里！”高个儿在喊地主。
她像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一样，一步一步朝前挪。
“地主背得再多，也抵不过我们人多。”幺婶说，“哦。你们忙，我走了。”
我仨又忙开了。
雨后的彩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太阳斜拉着高粱堆的影子，越拉越长，黄昏已经来临。
“你们把这堆弄完就收工吧。”高个儿说完，就走了。
又是一群社员背回高粱。我仨紧张极了。
“放到这里来。”矮个儿的招呼她们。
我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放在我们的堆堆里面。
我仨流着汗，咬着牙，总算完成了。
“你们还快当吔。”矮个儿看看天，指着身边的高粱堆，“你们把它弄进保管室里，就收工。”
“还没捆哟。”
“明天来捆。”她说。
我们遵命，正干得起劲时，高个儿的来了，矮个儿的走了。
“往里面放。”高个儿指挥着幺婶一行人，“反正今天捆不完，你们差不多了吧。”
“后面还有几个。”有人回答。
“我来帮你们。”幺婶背着空背篼过来。
“明天你们继续在这里干活。”高个儿说，“你们可以收工了。”
“你呢？”我们问。
“还早。要她们全部背回来了，才收工。”
“再见！”我仨与幺婶和高个儿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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