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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奶奶讲那过去的故事

2017-07-25  本文已影响227人  何安在
听奶奶讲那过去的故事

这些年在外面飘着,最担心的事就是突然某天家里来个电话说:“你奶奶快不行了,赶紧回来见一面吧”。

奶奶已九十五岁高龄,在村子里算是最高寿的老人了,在我们那里跟奶奶同年代过来的老人很少有挺过九十岁的。奶奶身子骨还算硬朗,一辈子没得过什么大病,现在就是经常胳膊疼腿疼,耳朵也稍微有点背。奶奶从来不吃药,我想这也是奶奶能够长寿的其中一个原因。

现在过年回家必然是跟奶奶睡同一个炕,一来是陪着奶奶说说话,以解奶奶对我这个不屑孙子的牵挂之苦,二来就是想听奶奶给我讲她过去的故事。也许是人老了就会更多的回忆过去,奶奶越来越多的说起她年轻时候的事情,奶奶的生平从小到大我就听了好多遍,但却百听不厌。

听奶奶讲那过去的故事

奶奶也总是拉着我的手一遍遍的摩挲,我看着奶奶那双因为常年劳作早已变形、骨节暴突的双手就仿佛看到了奶奶所历经的岁月与辛劳。

奶奶的故事只讲给她的儿女孙子们听,从我记事起到现在,每年都重复,但就是百听不厌。小时候只是听着新奇,但不走心,长大后有了一定的历史文化知识,再听奶奶讲她的故事,感觉就有些厚重了。

那不仅仅是故事,更是奶奶那一代人艰辛的生活史,以后或许就再也听不到了,我有责任记录那段历史。

奶奶虽然年事已高,但说话条理还算清晰。不过毕竟是年代久远的事情,记忆模糊,现在只能说个大概,而且奶奶对公历纪年毫无概念,她的时间轴就是她走过的年月,从她记事一直说到现在。所以很多的细节还得我根据线索去串联整理。比如年龄。奶奶只告诉我她属鼠,今年应该有九十多了。据此推算奶奶应该是1924年生人。

读过近代史的人们都知道,这应该是怎样的一个时期。尤其这个时期的中国,正经历着天翻地覆的改变,不仅仅是朝代的更替,更是社会制度的变革。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奶奶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出生,这也就注定了她不凡的人生。

奶奶说她一人救活了两姓人。奶奶是王氏,我家是辛氏。原本我们辛王两氏不是这里的原住民,都是逃难来到这里。我们辛氏的先人早于王氏先人到此安家落户。王氏来了之后为了从我们辛氏换取一些土地,将我奶奶许给我们辛家屋里做童养媳,时年奶奶十三岁。据奶奶说十三岁的她还没有灶台高,但她硬是在我们乡里的地主家打长工,一个人做着给二十多人的饭挣钱体恤家用,才养活了我辛氏一家人。王氏一家人也通过营务从辛氏换取的土地才勉强活了下来。照这样说,奶奶说她养活了两姓人也是不无道理。

爷爷奶奶何时完婚奶奶也具体说不清楚是哪一年,但奶奶告诉我她生的第一胎是个女儿,属蛇。那么我这个大姑应该是1942年生的,按照常理推断他们是在1941年结的婚。

奶奶说她命犯“九女星”,共生了九个女儿,但拉巴着世上的也就五个,而且大女儿嫁人的第二年就过世了。所以在我的印象里我只有四个姑姑。据奶奶讲大姑是在婆家人从大炼钢铁的工地上接回去的当晚去世的,可以推断这个姑姑去世的时间是在大跃进时期。

那时候其它的一切生活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唯一热火朝天的就是集体劳动的工地现场。爷爷被调派去远处的工地大炼钢铁,一年半载不得进家门。队里的集体劳动就由奶奶出工,去工地打坝给家里挣工分。几个小孩就丢给稍微大一点还未出嫁的二姑姑照看。

奶奶每天从工地回到家天已黑尽,那时候山里经常有狼群出没,狼吃小孩的惨剧时有发生。奶奶每天回家进到院子,必先以背靠墙,双手紧握铁锹才喊屋里的二姑点灯,有时候孩子们都睡着了半天不应声她就会顺着墙瘫坐在地。

奶奶说每天超负荷的劳动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已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关顾家庭,后来她就心一横干脆住在工地不再回家,孩子们在家是死是活全凭天所断,这一住就是整整五个月。

终于在那年腊月三十坝也打成了,上面打电话下来说要放假,给社员群众回家过年。

大年三十晚上奶奶得以回家,孩子们都还活着,没有被狼叼去一个,但家里被翻的一片狼藉。奶奶私藏的几个“袁大头”被人从炕洞里掏了去,窖里仅存的一点粮食也被人起走了,就连家里的狗也给人逮去吃了肉了。总之家里能搬动的东西无一剩下,而且这些作案的人不是外贼,正是队里有头有脸的几个干部。那一夜奶奶跟孩子们挤在炕上和衣而睡。狗整整吠了一夜。

第二天,大年初一,天下了雪。

门外的雪地上依稀还能看到脚印,墙头的簸箕里一碗蓖麦子和一根羊肋条,据说是队里的干部给社员同志送的年,说是政策变了。

也就是这一天,大姑婆家来人说我大姑病了,叫娘家人去看看。奶奶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带了我二姑去。去到后却只见了冷冰冰的一具尸体,因为年三十当晚,也就是奶奶从工地回家的那个晚上大姑就过世了。

奶奶什么话都没说,只把大姑生前留下的一个针线包带了就折返回来。奶奶说她自己基本属于朝不保夕的状态,感觉要活不过来了。实在没有心力去质问姑姑的公婆,连为女儿哭泣的力气都没有。我想那种感觉就叫哀莫大于心死吧。

这事也成为了奶奶心里的一个结,现在说起来奶奶依然是不愿意相信的。好好的一个人白天还在工地干活,晚上回到家就死了,她甚至怀疑是大姑的婆家给灌了毒药。在听奶奶讲这段时我一直很困惑,大着肚子怎么还参加集体劳动?那么难产而死也说得通,或许大姑是在工地上超负荷劳动,胎儿受了难为也未可知?总之现在也无据可查,大姑过世后两家人也断了往来,具体死因到现在仍然是个迷。

由于大跃进的结束我爷爷也回到了家,那年正月里就有了我爸,奶奶说这是老天对她的眷顾。时1963年,那年奶奶四十岁。

我爸是农历七月初八出生的,老了老了添个男丁,甚是稀罕,隔年生了二叔。那个年代也不是说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比较严重,而是因为生产条件的落后更需要有人力来替代,所以爸爸跟二叔的出生无疑像是给奶奶打了一剂强心针,给了她希望,但希望不能当饭吃。

那时三年自然灾害刚刚结束,正是生活最困难的时期,根本没有粮食吃,好多人被活活饿死。奶奶说那时候夏天就是野菜、树皮,冬天就是枯草藤蔓。奶奶说到这段时的高频词就是“瓜代食”(音译),我不知道她说的这个“瓜代食”是个什么概念,或许就是野菜树皮、枯草藤蔓的统称吧,也无从考证,我想就是当时粮食极度紧缺,政府提出以瓜等各种蔬菜代替粮食的方针策略吧。但生活不管再怎么艰难,她到底还是把几个孩子都养活且拉把大了,老天自有安排。

听奶奶讲那过去的故事

奶奶说起自己经过的那些艰难岁月,有时候真是一语三叹“娃娃,你都不知道奶奶是怎么过来的”,有时候讲到动情处还会哽咽,奶奶说她一辈子眼泪都流干了,可是我分明看到了她老泪纵痕的辛酸。奶奶虽然没上过一天学,目不识丁,但她却明白很多的人生道理,她的行为准则就是很多的民间谚语。

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告诉我“将心比,都一理”的道理,那时候懵懵懂懂,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但它的简单精炼还有押韵让我从小就记住了这句话,直到长大了才明白凡事要将心比心,不能自私的站在个人立场看问题,要学会换位思考。奶奶还告诉我,在外面不要怕吃亏,吃亏是福,要我从她的过往看人生道理,那些迫害过她的都早已不在人世,而且一个个都不得善终,要不是晚年得病长期卧床就是因儿女不孝自寻短见。

我虽然不信命,但我听奶奶说这段时却想到一个词“因果”,或许真的有因果这么一说,虽然她当时吃了亏,但长久来看,老天还是眷顾她的,让她熬过了那些艰难岁月一直活到现在,她走上了新社会,见了她未曾见的,享了她不曾想的。

奶奶教给我的这些朴实的人生教条也值得我终生恪守,一生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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