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与大侄
我家二叔就比他的大侄儿大了整整十五岁。其实二叔和大侄并非同姓宗亲,但他们确实有一定的血缘关系。
大侄的父亲,也就是二叔的哥哥,和二叔是同母异父的兄长,比二叔大了九岁有余。长得十分英俊,是远近闻名的帅小伙。只不过身量比不上二叔。
二叔长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会不少古典乐器,外加一副好身材,天生的文青范儿。走路带风,眼角带情。
大侄子出生的那一年,当时二叔还处在青春期,属于懵懂状态。当他亲手接过大侄子肉嘟嘟带着体温的小小的身体的时候,他便发自内心由衷地爱上了这个孩子。
当时他还不能体会做一个“父亲”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但已经对小小儿心生怜悯。
他觉得哥哥唯一的儿子,自然也是他最亲近的人。哪怕彼此并非同一宗亲。
自那以后,他真的把大侄子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
没几年,二叔就参加工作了。当年二叔还单身的时候,经常来大侄子家蹭饭。
每次去从不是空手。要么是提着大侄子喜欢的玩具,要么就是给大侄子买的零嘴,总之从来不带重样的,也从不小气。
在大侄子开始上小学后,二叔便不成文地每个月给大侄子零花钱,颇为慷慨。还每个月都带大侄子上市里看电影,特别是男孩爱看的武侠电影。
在二叔成家前,他在大侄子身上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亲热感,难以用语言形容,总觉得身边有个小毛孩陪着自己,哪怕不说话,彼此坐着,也是幸福。彼此望望对方,虽说轮廓并不相似,但当时,心挨着近,就是快乐,就是满足。
大侄子自然也很爱二叔,因为父母不见得事事满足他,不可能凡事由着他的性子来。自他记事起,二叔就是最好说话的人,他的央求,二叔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二叔一单身就是近十五六载光阴,在婉拒了大嫂无数次热心的做媒后,二叔终于遇到了自己的有缘人——也就是我家的二婶。
二婶出身名门闺秀,一看气质就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不平凡的从容和气度。二婶长得非常修长苗条,第一次出现在我家旧式里巷的时候,足足惊艳到了所有邻里。为了目睹二婶的风采,好多邻居都借着说要盐、要糖,络绎不绝地上门张望。
二婶从来都是安静地坐在客堂间里,友好地对每一位好奇者报之问候与微笑。
自从那一年,二叔结婚后,大侄子便很少见到他了。那一年大侄子也才刚满16岁。
过一年多光阴,二叔家生了个女儿。
大侄子随着父母一同去探望坐月子中的二婶,情不自禁地漏出一句:“是个妹妹,这下没人和我抢乡下的房子了。”
说完,吐吐舌头,独自跑开了。
二叔听到的当下,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大侄子居然也惦记起了祖上那点东西,不禁莞尔一笑。可是又是谁告诉大侄子的呢?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
大伯前些年过世后,二叔晋升成为家中资历最老的长辈。也已过了古稀之年,和二婶依然相亲相爱着。
大侄子的儿子也结婚了,并也生了个女儿。大侄子也晋升成为“爷爷”辈了。
家中亲戚不多,祖上留下的宅基地,大侄子使了点手段,把宅基地证攒在手里,不愿拿给家里所有健在的长辈们过目。
家中除了二叔,还有二位嬢孃,都是二叔的亲妹妹。
大侄子却并不把这些“遗老们”放在眼里。一心一意等着老宅拆迁,奢望私吞。
二叔一直不愿意相信,花了大半生情感和精力爱着的大侄儿竟然成了这样的人。
居然有朝一日,能为了身外之物,和一家人都闹翻了。
然而,二叔也不愿意和大侄闹了太僵。
他默默地,安静地守在自己栽种的葡萄树下,望着今年即将成熟的一串串紫葡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争来争去,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