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苏」红泥火炉

秋水长泓，湖下石影，石边桂香，香随风荡，西风卷帘，一番景色。

饕餮居内人似潮，纷纷嚷嚷，佳肴小蔌，似隔断几世忧愁。

苏轼正在饕餮居内迎接远客，来者不是其他人，正乃同朝王安石王半山。

“介甫兄，快进。”

“诶，正是来了。”

这可不是旧友重聚嘛，也不把酒话当年，反而讲起东坡居士在忘川之见闻。

“听闻子瞻弟这里常有打斗，可有害了饕餮居？”

“不不不，哪有，”苏轼且摆上一盘东坡肘子，在故友面前不拘小节，啃了点儿后才续道，“都是些小打小闹，不成问题，不过几位天子是有些麻烦。”

呵，也不用说是哪位哪名了。

斯时，王安石正瞧见对边有两人在食，吃的是西湖醋鱼，配散食白玉枇杷。

“此鱼倒不对朕胃口。”

“嗯，朕也觉得不怎么样，阿政，这白玉枇杷好吃，且给君剥一个。”

“善。”

这半山居士可骇：“那是……”

“嗐，再碰一杯。”

这桌上原来还有壶青梅酒，入口为酸，长久回甘，一杯下肚，不涩不干。小饮罢，又上了碗东坡面，好一个“缕缕如流水，丝丝若白花”。

“近来小雪，过了一千多年，也不知道子瞻是否还在写诗作词学书练画啊？”

“你且同我来。”

苏轼撂下一句“你们看着店啊”，就挑起一壶酒，和王安石直往一书房行去。

案上正陈的是一张不大不小的宣纸，上写一首绝句，仔细看才知，原来是前朝白居易白乐天的《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苏子瞻，这是写给哪位新友的？”

一眼便能看出他眼神中那句“怪不得迎我时不热情的”。

“您的疥疮好全了，却还那么有疑……今早刚摘，书给子由的。”

“是我不恭……”

“无碍无碍，介甫兄乃我的挚友，不必告歉。”

“时间不早了，我便回去了，要感谢子瞻的款待。”

“慢走。”

远江浩兮孤雁飞，西风去兮烟光微。
独凭栏兮望天门，自叹呼兮多愁人。
心死灰兮几别离，身浮舟兮不见君。
天欲雪兮天晦，绿蚁酒兮已醉。

那畔，好似故人来，苏辙正倾身下船，一叶扁舟一只人，三两鹄鸣推动江水涛涛去，子由也一步一步行来。

苏轼愣神，满心的欢喜差点儿溢出来。
眼前人正是琼楼玉宇玲宫珑阙都比不上的苏子由。

“子由，子由……”

天上细细密密的是小雪，空气中弥漫着寒气，一点儿也无法催酒醒，苏轼赶忙取了那坛子青梅酒，上面酒沫不清晰，却在茫茫汉白中显出一点儿碧翠，好不漂亮。

“子由，这是我新煮的酒，你不知道，我在儋州时所食海鲜才是真的佳肴，你若能尝尝就好了，可惜此处没有，不过……”

西风刚好刺过舌苔，冷冽得苦涩，许是一下子让酒味冒出来了。

“不过，这酒，有点儿苦。”

人已醉，不知年，颓然江边。

只见那若隐若现的身影淡淡叹息，缓缓开口。

“素娥无赖，西去曾不为人留。”

待到苏东坡醒来，已是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