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六讲》⑦ | 暴力不会因为被掩盖而消失

2019-03-02  本文已影响0人  当下种树

亲爱的共读小伙伴,在昨天的共读中我们看到,革命者生命的最后是一种孤独的荒凉感;当革命成功时,便意味着它失去了一些东西;当我们不再年轻时,梦想在一点点磨损。蒋勋先生对台湾的学运有着深刻的检视和思考。

今天,我们将阅读“暴力孤独”,更加深刻了解暴力美学,了解人性深处的暴力。今天的推荐阅读章节是本书的第四章,第147页至189页。

潜藏的暴力本性

小时候我很喜欢看马戏团,有一个场景,驯兽师为了让观众知道, 这只狮子已经完全被驯服,就将自己的头在狮子的嘴巴里。那一瞬间,我竟然出现一个很恐怖的想法,希望狮子一口咬下去。

这个不敢说出来的、属于潜意识里的恐怖性和暴力性的念头,会让人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我想,应该有一种奇怪的暴力美学潜藏在我们的身体里面,只是大家不敢去揭发,并随着成长,慢慢视之不见了。

我们看高空弹跳、赛车、极限表演,都是借着观看他人的冒险,发泄自己生命潜意识里的暴力倾向。

我们现在称为“暴力”,但在部落时代却隐含人类生存最早的价值和高贵的情操,部落的领袖都是因为暴力而成为领袖。

他可以双手撕裂一只只山猪的四肢,在这过程都是血淋淋的,然而在这血淋淋的画面中,是部族对成功者和领袖的崇拜与欢呼。

我们听过暴君尼禄的故事,他最后一件作品就是火烧罗马城。在历史上他被当成一个暴君,但是他在暴力和美学之间,投下一个非常暧昧的点,如果你有权利,你会不会焚烧一座城市?

这个问题是一个人性的挑战。

在我们的文化中,始终不敢赤裸裸的去谈暴力的本质,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这个部分变成最大的禁忌,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对暴力美学不曾有过向往。

中学的时候,青少年很容易发生打架的事件,这是为什么?我相信跟潜意识中的某个东西是相通的。青少年的身体刚刚发育,内在原始的暴力欲望会爆发出一股征服的力量,那是原始的人类在自然和旷野中,以体能保护族群的遗传基因,在现代人身上没有完全消失。

只是今天我们用道德将暴力划分为不好的、不对的,于是一种在原始社会里伟大的情操变成一种被禁止的行为。

如果暴力是一种野蛮,我们的矛盾即在于人一旦没有了野蛮和暴力,以为那就是完美的人性了,实情却恰恰相反,人反而开始失去生存的力量。文明和原始、进步和野蛮可能同时并存吗?如何保有暴力,而把暴力转化为美学,我相信是暴力孤独者一个重要的过程。

满足暴力的欲望

我曾在巴黎看到有好多特别规划给青少年专用的空间,他们在那里玩、跳,做各种高危险的动作,而看到的人也会不吝啬的给予掌声。如果他们不那么做,可能就会去打架闹事,这个空间其实是在帮助他们将暴力转化为美学。

看过赛车吗?那真是暴力,为什么不禁止这项活动?人们对暴力的评价是两极的,希望它不存在,又不希望它真的消失。如果你的孩子一点也不想挑战困难、危险的事,难道你不会感到担心?

我的意思是说,暴力的为难就在于,我们怎么让一个生命知道暴力没有绝对的好或不好,他必须有自己暴力发展与认知的过程,让他能控制内心里潜在的暴力。

暴力被讨论的机会很少,很容易被归为不道德、野蛮而试图将其掩饰。可是我们都会去看暴力电影,《泰坦尼克号》那场耸动的船难,所有人都在极度悲惨状况中呼喊,灾难本身不也是一种暴力?

拍得愈逼真,愈能满足我们潜意识对暴力的欲望。尽管人类走向反暴力,暴力片始终没有消失。电影成为我们偷窥暴力的管道。

二十世纪之后,当人们可以坦然的去面对暴力美学这个议题,才渐渐触到了它的核心。当暴力被提升为美学的层次后,反而是最不危险的状态——无论是性或暴力,在被压抑时才是最危险的。

公开讨论能提供一个转化的可能,使暴力变成了赛车、摔跤或是巴黎街头给青少年的游戏场,在这个空间里,暴力合法化了。

加缪的作品《正义者》里有个场景,杀手打算谋刺俄国暴君,但是当他看到暴君身旁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他下不了手,忽然开始检讨起暴力的本质。

人常常陷在两难之间,就会想以黑白分明的逻辑,将问题简化:十恶不赦的人都该死!然而所有的文学家,他们的思维都是从这些十恶不赦的人身上去发展,不然文学会失去意义。

春秋战国时期,孟子说人性本善,荀子说人性本恶,才需要很多的教养和禁忌去限制。到了今天,好像人性善才是主流,然而,既是人性本善,何来那么多的禁忌与法律。

潜意识里的暴力美学

导演张彻曾经把传统戏曲京昆的《盘肠大战》带到银幕上,所谓“盘肠大战”就是战士在战场上杀人,肠子流出来了还苦战不休,最后把肠子打个结,盘在身上,继续作战。

这种壮烈残酷的暴力美学在我们的文化里,一直被消毒,一直被过滤,一直不敢去触碰、去揭发,我们期待这么做,暴力就能消失。

暴力会因为被掩盖而消失吗?我不认为。

在鲁迅的小说里,有一段描述,阿Q喜欢看砍头,有段时间,他和一般人一样,把砍头当做一场很好看的戏,早早起床很快乐地跑去看砍头。

如果被砍头的犯人表现的有点窝囊,围观群众还会笑他。当暴力被道德合法化后,激发出每个人内心里的暴力意识,反而是最让人恐惧的。

暴力美学无所不在,可是我们不一定有那么清醒的自觉,去检查在我们身上并没有消失的暴力,对于合法暴力与不合法暴力之间的隐晦性也不敢多做讨论。

我们看到美国每一次的出兵,都说是联合国的决议,它在争取暴力的合法性。但是不论在法律上如何为自己辩护,暴力还是暴力,你必须承认这是一个暴力。

妇人明月的手指

在我的短篇小说《妇人明月的手指》中,我写一个女人去银行领了六十八万元, 在钱被抢走的那一刹那,她那被豢养的中产阶级个性里面属于狼的东西跑出来了,所以她紧紧抓住钱不放,歹徒本来没有想要动刀,可是当妇人的狼的个性出来的时候,对方狼的个性也会出来——暴力是相互的。

歹徒挥刀将妇人的手指砍断,钞票和手指一起被带走。妇人一直跟别人说,她感觉手指还粘在钞票上,紧紧依附。

这里我想写的是一种心理状态,当我们失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心痛到一种让你觉得魂牵梦萦的程度时,它已经变成另外一种存在的状态。失去的东西反而变成更实际的存在。因为你太珍惜它,太需要他的存在。

在歹徒用刀挥砍时,我加了一个场景,旁边的小孩在玩玩具冲锋枪,就对着歹徒哒哒哒扫射。

这是一个荒谬的画面,但是在荒谬的背后,我们注意到,家人跟孩子说不可使用暴力,可是孩子的玩具和游戏不就是让他学习暴力吗?为什么我们又要暴力成为禁忌,却又要在游戏里面去完成?

妇人明月上了计程车之后,司机发现她手在流血, 就一直骂她把后座的椅垫弄脏了。这个情节来自真实事件。

当时我看到这个事件时,觉得我们的社会已经变得很奇怪,人好像不知道什么是悲悯。有时候悲悯是一种煽动,我们可以为一个不相关的领袖死亡哭得一塌糊涂,但对眼前的人的死亡却没有什么感觉。

我经常观察社会里道德的暧昧现象,就像小说里的这位司机,他平常可能会捐钱给慈善单位,但是他遇到妇人明月时的反应却是这样子。这是人性的荒谬。

易地而处的暴力观

我们对于暴力美学的探讨其实还是太少,不管是绘画、戏剧还是电影各方面。

导演库布里克的电影《发条橙子》是七零年代暴力美学的代表,他想要讨论的是一种暴力落差。

电影里的年轻人偶然经过那栋漂亮的豪宅, 看到女主人正在开性派对,他们就想进去一起玩,结果愈玩愈过火,玩出凶杀案——高度的落差在现实社会里很有可能会演变成杀戮场。

当人与人的落差太大时,暴力就会出现。美国可以很轻松地说这是恐怖分子策划的恐怖事件,可是当你到阿富汗、阿拉伯、土耳其旅行时,他们会告诉你:世界上只有一个恐怖分子,那就是美国。

这是你所听不到的声音。

明朝也有对知识分子的虐杀,而对不贞洁的女子的惩罚更是惊恐。所有合法的暴力都假借着惩罚出现,就像美国说要惩罚伊拉克,其实行使的就是暴力,所以当你想要惩罚别人时,你一定要想到,你是不是在满足自己的暴力欲望?

如果我们希望回到社会去观察各种暴力形态时,能有更冷静的省思能力,就必须去深入探讨。

人性对“恶”有更充足的了解,才能有“善”的发扬。我们一定要知道,性善论和性恶论单独存在时都没有意义,必须让两者互动,引导到思辨、思维,才能对人性有最更深层、更高层次的探讨。

-【结语】-

小伙伴们,在今天的共读中我们看到,进入文明社会的我们并没有因此丧失潜藏的暴力欲望,我们借用电影、极限运动等来发泄我们内心的暴力,它不会因为我们将它掩盖就消失。

当我们将暴力上升到美学的层次时,并拿来加以探讨时,它反而不那么危险了。明天,我们将阅读“思维孤独”,思维离不开对哲学的探讨,而这些对我们生命具有很重要的意义。

让我们期待明天的共读。如果你喜欢今天的内容,可以在文章底部给我们留言点赞。阅读好书,自我成长,相遇十点,读你每天!我们明天见,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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