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校园] 嘿,姑娘 (6)
十一、可笑的担忧
2016年8月22日,女神正在为选哪件衣服去见面而发愁。
2016年8月19日,女神说她喜欢班长,还在结尾配了两个亲吻的表情。
那人回复:“我也喜欢你”,结尾两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几乎可以毫不费力的想象出女神在发动态时羞涩而又幸福的模样,她应该笑了吧,微笑的女生再怎么楚楚动人都不为过。
我有些愤懑,女生如此直白地向男生表达爱意,这该是多么难得而又值得珍惜的事情,为什么那个人却有些不以为然呢。一切来得太突然,我自己竟也快忘了,如今已是2018年了。我有些按捺不住,想点开那个人的微博,也许能得到些我想要的信息。但转念一想,如果猜测成真的话,女神又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熬过漫漫长夜的呢。
我实在不愿看到,甚至不愿想象,在我眼里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光芒的女神,有那么一天,会在那个人面前黯淡下来;会因此感到宇宙的空旷和虚无;会因此怀疑自己的人生意义;会为了那个人彻夜难眠,泪湿枕头;会在行走时神情恍惚;会在上课时不由自主地写出一个名字又迅速擦掉。这些都是太危险的事:一个人的心出现了裂痕,每个呼吸都会是致命的。
背负罪恶感去臆测这些不好的事情,毫无由头地令人恶心,恶心到让我感觉像是在做数学题,这比那些什么泰勒展开、无穷级数、夹逼准则更让人头疼!
我头晕目眩,世界开始扭曲、交缠,地面是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我抬起脚来,企图离去,却为时已晚,只任由身子下坠,灵魂浮了起来,站在上方观望,好像洞里的确有我要的答案,它令我的身躯陷入狂欢,却让我的灵魂感到深深的厌恶。
这简直是无比荒唐、无比恶毒、无比卑鄙的想法:有谁会傻到丢掉眷恋自己的星星,而去捧起地上的一抔尘土呢?除非他是个比我还无耻百倍的疯子!
十二、不确定性
运动会不过是阵风,吹啊吹啊就跑没影了。那些白天留下的不安和躁动,也都在夜间的清凉里化为乌有。
徐曼绮最终还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这不仅是针对自己那组拿了总分第二而言,更多是倾向于她切身的感受。总而言之,这是件极有趣的事,有趣到她时不时想起总是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现在,她有件更重要的是需要去解决:进高中以来的第一场大型考试——期中考试。虽然平常就经常有各种冠以“考试”之名的测试,老师们也乐此不疲地以来检测学生对知识掌握程度。但期中考试完了有家长会啊,这顿时就让老师们的工作性质得到巨大升华,有种判决生死的快感——大笔一挥,嘿,你小子连这么基础的集合都不会,平时上课没少打瞌睡,等着挨批吧你;诶,这姑娘连最难的那题都解出来了,不过平时瘦瘦小小、弱不禁风的,看来要提醒她家长注意补充营养。
徐曼绮倒也并不是担心自己的成绩,爸妈对她的要求向来都是尽力就好,只不过要是考得太差,难免会尴尬。说来奇怪,陈枫这家伙,竟像是一点都没把期中放在心上一般,吃饭睡觉打篮球,一样也没落下。
“期中考试你都准备好了么?”某天趁着陈枫在座位上休息的空隙,徐曼绮试探性问道。
“没啊,期中而已嘛,又不是期终。”陈枫笑了笑,“人生得意须尽欢。”正说着,就又被人叫出去了,说是有个篮球友谊赛,缺个主力。
徐曼绮盯着上课时自己画的各色重点标记线,心里却嘀咕着:这家伙,心可真大啊。
不过她可是个心细的人呢,徐曼绮在往下传作业的时候,特意翻开陈枫的本子看了下,果不其然,一片红叉。生物连细胞构成都不会,化学竟然还把钙和钠搞混了,这家伙平时不吃盐的么?最不敢相信的是他的数学,期中考试明确要求考到二次函数,可陈枫连定义域和值域都还不知道是啥。
徐曼绮有些后悔翻开他的作业本了,她真希望陈枫能把他的淡定秘诀传授给她,至少这样她不会干着急。她没办法对目前陈枫的学习状况说什么,以一个同学的角度?管的太宽了吧。她也许能做些什么,以一个朋友的角度?他会不会心生怀疑?
权当帮自己复习一遍吧,徐曼绮这么想着,偷偷把陈枫不会的、错的知识点给记了下来,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逐个圈出,认真审读了几遍后,在晚自习的时候给了陈枫。
“喏,这是我的笔记,前些天你不是向我要来着么,我整理了下,赶快看看吧,还三天就考试了。”徐曼绮说着,她只期望陈枫的记忆出现错误,被自己看似正当的理由给蒙骗过去,不过说不定是自己的记忆出现错误了呢,也许某个下午陈枫真向自己要过笔记,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陈枫显得有些错愕,但立刻就接了过来:“谢谢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有这回事了。”说着,他若无其事地翻开了其中一本,旋即脸上的惊愕之色更添几分:“我天,你的字真好看。肯定练过吧。”
“嗯,小时候练过书法,不过已经很久没磨过墨,有些生疏了。”徐曼绮对这突如其来的赞美有些猝手不及。都说字如其人,徐曼绮的字体偏向于正楷,却又有几丝行书的余韵,横折撇捺间透露出一股清秀的气息,好似深闺里燃着的一盏香炉,恬静优雅,只需闻上一闻,便有安神之效。
“厉害。”陈枫竖起了大拇指,“不像我的字,老张第一次改我作文时,还在评语那‘夸’我,‘珖艳’这个词用得真不错,其实我写的是‘五光十色’。”
徐曼绮只是捂着嘴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是说再接再厉呢,还是继续努力?
“不过说来,你学习真的好认真啊。”陈枫指着笔记上的各类重点标记说着,“不仅把老师讲的记下来了,还自己梳理了知识脉络。你确定你不要用它复习么?”
陈枫哪里知道,徐曼绮这些天里已经复习了两遍了,加上给他划重点,相当于又复习了一遍。
“没事,我有课本就好。”徐曼绮说。
晚上十点二十分,整栋教学楼只剩下几个教室还有着稀疏的灯光,距离指定熄灯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徐曼绮正埋头苦想着一道数学题,她已经解了快二十分钟了,隐隐约约就快有了眉目。
白炽灯忽地一闪,教室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徐曼绮有些慌了,刚刚看挂钟,不是还没到熄灯时间么?她的后背有点凉,仔细一听还能听到凌厉的风声透过窗户飘进来。突然有个苍白的声音幽幽地传进了她的耳朵:“学霸啊我是死在这间教室里的学渣,能不能帮我也划划重点啊”这声音阴森森得徐曼绮耳根子发麻。
“莉莉,别闹了。”徐曼绮一把掏出手电,照在了旁边正张牙舞爪做鬼脸的赵莉身上。
“切,看你一心学习,还想吓吓你来着呢。”赵莉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啊?”
“哈?什么传闻?”徐曼绮一下子就被赵莉的话勾起了兴趣,乃至于那道心心念念的数学题也弃诸脑后了。
“陈枫喜欢你的传闻啊,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喜欢他?”赵莉突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些传闻,徐曼绮竟然从没听说过!更让她有些吃惊的是,赵莉又是从哪里猜出来,自己喜欢陈枫的事?她可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她立刻捂住赵莉的嘴,又谨慎地拿手电四处照了照,确认班上再没其他人后,这才用有些责怪的语气小声说道:“别乱说。”要是灯没被赵莉关了,这时徐曼绮脸上的绯红早已完完全全替她做出了回应。
“哪里乱说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我们的大学霸啊,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何况我还是你的好朋友呢。快说快说,是不是他?”赵莉撒娇似的说。
徐曼绮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不是?那是他喜欢你?”赵莉继续问。
徐曼绮依旧摇头,顿了会,然后说道:“你啊你,好好准备期中考试吧,有家长会呢。”
“好吧好吧,作为补偿,你还是得帮我划下重点,弥补下我那受伤的心灵。”赵莉大抵明白了徐曼绮的意思,立即改口说着。赵莉明白自己面前这个姑娘的想法有时候和其他人不一样,而且只要是她不想说的,就算拿大炮顶着她的额头,她也绝不会吐出半个字,有时候有些较真,有时候又实在单纯地可爱。她可不想自己这个好朋友被男人的甜言蜜语给骗了,至少在那之前,得由她把把关才行。
“不过说好了啊,以后你要是谈恋爱了,可不准瞒着我。”赵莉说。
徐曼绮正在收拾东西,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轻轻戳了一下赵莉的额头:“瞒谁也不能瞒你啊。”
“那就行。”赵莉也算心满意足,笑嘻嘻地把徐曼绮手中的书一把拿了过来,“快走吧,宿舍都快要关门了。”
今晚星光漫天,教学楼下的樟树叶被风儿磨得发亮,从树下抬头望去,天上的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树上,叶面一个翻身、一个回转,便也是星星的一次回眸。世界原来这么小啊,围绕着自己的各类关系,会伴随着自己的消失而一并消散,就像这树上的星星一样,清晨将是它们对这世间最后的眷恋。徐曼绮想着,望见地上自己被拉长的身影,想起赵莉方才说的话,心里忍不住嘀咕道:他喜欢我么?他,喜欢我么?旋即又暗自感叹,所幸这世界很大,大到可以容纳这么多人的世界,大到再复杂的事终究也会波澜不惊。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九门下来,徐曼绮已是筋疲力尽。她现在只想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不做,闭上眼睛,睡个天昏地暗。可偏偏过几天就要家长会了,且不谈成绩如何,在这个重要关卡前,老师总要先把卷子讲完再说,总之这是件很磨人的事情。对大部分人而言,考试毕竟是家常便饭,而家长会自己又不在场,最多回家听几句唠叨,最恐怖的还是对答案啊。
总会有那么几个老师特别的喜欢看到学生对完答案怨天哀地的表情,于是在考完后马不停蹄地跑到教室将答案抄到黑板上,并在众人生不如死的时候适当补上几句:“大家不要叹气,这只是期中考试而已,又不是高考,只要努力,下次绝对能有进步!”残酷的现实总是等不及你发现,自己就会迫不及待出现在你面前。
可不得不说的是,徐曼绮的重点起到了关键作用,毕竟出现不少考点,而这些又恰好是陈枫所没有掌握甚至从未涉及过的。说是感激,有些不太恰当,成绩不是还没出呢嘛,运气成分也许要计入其中,但感谢终归是可以的。
“谢谢啊,晚上有空不,请你吃窑鸡。”陈枫戳了戳徐曼绮的后背,“为了感谢你的笔记,嘿嘿,不然感觉这次要崩。”
徐曼绮一听陈枫要请自己吃东西,都没细想,直接摇头,一脸歉疚地回头说:“抱歉啊,最近上火。而且这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呀,我哪里帮上什么忙了。下次吧,下次吧。”
陈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下次吧,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徐曼绮连忙点头,转过身去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天知道她这时候心跳的有多快,她不敢再去多想,因为不知道想得越多,未来会不会对自己越残忍,保持那条界限就好,若是越过去了,谁也不敢确保什么。她的的确确是被陈枫吓着了,惊慌的快要喘不过气的身子可以证明这点,可她还是得故作冷静,装作稀疏平常的样子去拒绝她期盼着的东西——那也许是会出现的东西,但不应该是这时候出现。徐曼绮这么和自己说,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与不安,继续埋进了卷子里,再没吭声。那条牵扯着她思绪的神经,却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晃动幅度越来越大,在徐曼绮的脑子里四处激荡,嗡嗡作响。
天气渐凉,揭扬一中里的绿意渐衰,乃至枯黄,遍地充斥着单调的味道。树木是光秃秃的单调,生活是三点一线的单调,那些藏在枯枝败叶下仅存的几株绿草也在这单调里逐渐变味,未等到阳光重新降临,孤零零地升腾起最后一抹水汽,便也和蝴蝶一并死在了春天的梦里——冬天终于来了。
相较于其他的季节,徐曼绮更钟情于冬天,如果凋零是一种美的话,那冬天简直美得足够纯粹。可惜她从未见过雪,这里的气候,甚至都不允许有水孪生兄弟——冰的出现,更别谈那些形状各异,在北风里跳跃着亲吻脸颊的雪花了。她甚至无数次想象过冬天下雪的情景,那该是多美的一幅画卷:世界都是纯白色的,如此的统一和谐,觅食的飞鸟从林间穿过,翅膀扇动而震落的雪,像是从阳光里降生的飞蛾,美丽而从容,那宛如鳞粉般的细微颗粒均匀洒落,迅速地融进雪里,又迅速恢复平静,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世界都是安静的。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去看一场雪,这是身为一个南方人简单的奢望;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希望可以和一个人分享自己看到雪时的快乐,这也是个简单的奢望,但谁都明白,雪年年都有,那个人却不一定在,毕竟在时间面前,所谓熟悉也不过是累积效应而已。也许可以和陌生人分享?那这快乐会大打折扣吗?
徐曼绮时常在想,陈枫会是个陌生人吗?熟悉是相对的,陌生却没有标准可言。如果某天她把陈枫定义为“熟悉的人”了,该属于“陌生”的那份惊喜和激动,会成为大海里的某朵浪花,还是高山上的一处石雕?她有些迷茫了,在这几个月下来的相处时间里,她发现陈枫越来越多的优点,她很害怕,要是有一天她发掘完陈枫身上所有的优点该怎么办?有这种可能性么,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会失去兴趣?那我该是个多不专一的人,可我又该怎么停下来。这是趟单程列车,一旦驶离出发站,便再没法回头,也许可以中途下车,但你又如何保证不会摔伤,如果你下车了找不到方向而迷路,那和待在车上却不知终点何处又有什么分别。
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纠结与不安中,高中的第一个学期也终于接近尾声。但并非出现尾声两个字,就意味着完结。就像冬天过去了会是春天一样,你没办法预料结束与开端之间千回百转的纠葛,但心里头却有个大致猜想。
徐曼绮在宿舍收拾东西,赵莉出门时还不忘和她再打声招呼:“寒假常联系哈。”
“嗯,一路顺风。”她亲切地回应道。
抱着书包经过桃李园和芬芳园间的小道时,徐曼绮不禁向教学楼方向望去,她多希望能看到那个人从教室出来,又恰好和自己相遇,然后她也能亲切地打声招呼:“那么,年后再见啦~”。但教室早已空无一人,她裹紧了衣服,频频回头,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