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
成长在有些人哪里,是一点点的积累,慢慢的长大。在有些人身上却是发生化学反应似的,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懂事了,说来也神奇。我就属于后一种人。
现在常常看别人说他小时候怎么优秀有多少奖状,我就特别的惭愧,因为,从小到大我连个小组长都没有当过,一次奖状都没有拿过。每次给孩子做思想工作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楷模事迹,只能讲讲别人的事。但是,我从来不是坏学生,相比之下,只不过是在上学的时候,喜欢看课外书喜欢画画,听课的时候喜欢幻想,遇到不想上的课,喜欢到大自然中走走,实在是没有多么的过分。喜欢的课可以考的特别好,不喜欢的可以是个位数,总得来说就是自由散漫,真的没有什么大错。
记得上中学的时候,书包里没有课本和作业,只有小说和铅笔。有一天,下午放学,我手里捧着一本三毛的书,边走边看,一不小心滑倒在路旁的水沟里,我顺势就坐在水沟边上读完了整本书才回家。常常拿到一本书,感觉全世界都不见了,只有我和书中的他们。抓紧时间读完后,赶紧做读书笔记,写日记,生怕刚刚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不见了。
记忆深刻的一次读书,是高二时候,一次全年级大会上,我又沉浸在书里,不知台上谁在说话。忽然旁边的同学捅了捅我,我烦恼的没有理她,又忘掉一切的走进了主人公的世界,这时忽然有人在我耳畔大喊一声,
“某某站起来!
我习惯性的站了起来,一看是班主任。他一双怒目狠狠的瞪着我,大声的说,
“出去!不听会,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茫然的抬脚就往外走,忽然他又大喝一声,说:
“站住,开会时间你往哪里去?”
是啊,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我又站住看看他,他还是那么生气。
我说:“你到底是让我走还是留下呀?”
他说:“你走!我不管你了!”
我刚一转身打算走,这时候,老师彻底的被我激怒了,他一把抓住我,把我往回拉,我矮小瘦弱,在他大怒之下的一拉,踉跄就要摔倒,外套下胳肢窝里夹着的书也差点掉下来。就在这时,我亲爱同学们嘘声四起,各班的同学都为我说情,起哄,有人就趁机把我从班主任的手下救出来,送回班里,还安慰了我一会才回会场。记得那天看的是《茶花女》,书都是不容易到手的,还有期限,哪有时间生气呢。我急着看书,对刚才的一幕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直到晚上回家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做一天的反思和审视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大概不好吧,是丢人了吧?书中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会怎样?问了一会儿自己,我又穿起衣服,坐在桌前开始写日记,也记起了今天的大会主题,“学科会考动员会”,下周就要会考了,难怪老师要生气。
果然,考五科,全没有过。知道成绩就应该是这样,所以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那天没有看书,没有让别人故事充斥我头脑。第二天的早上我骑着自行车,带着书包沿着上学的路一直骑行,走了二十几里路过河,来到我的秘密基地。把自行车放在河边,用草埋起来,爬上陡峭的山路,再爬一段石坡,手脚并用上到山顶。山顶上有战乱时期的岗亭,是把临近河边最高的圆形的山顶里面掏空,三面开口,里面干燥舒适,光线合适,在不想去教室的日子里,我就在这里读书、画画、看天。今天,我躺在岗亭的顶上,晒着早晨的太阳吹着凉凉的风,想,我是不是差不多该学习了?是不是该给自己换个读书的地方了?
回想读高中这两年里,我连课本都没有买,作业也没有,到底是什么让老师们原谅我自由散漫的,闲逛在学校与家之间;常常考倒数第一的名次,也没有让父母产生让我退学的想法,大概就是我喜欢读书吧。那天,我在山顶上躺到烈日暴晒的中午,赶着放学时间回家吃饭。就这么闲逛着,没有几天就放暑假了。暑假里我去了美术培训班,顶着大太阳天天赶十几里路去画画,一个暑假把从前随心所欲的画改成了专业的素描和色彩。开学就要上高三了,我知道,以我的成绩,什么学校都上不了。于是,在开学的当天我去找教务处主任,说,我要留级,重新读高二。教务主任一听,竟然火冒三丈,大声呵斥我,你的成绩这么差,留级有什么用?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站着,他看我的时候,我就再重复一遍,我要留级的想法,从这天起的一周里,他走哪我走那,只有一件事,留级。大概,我把他烦的不行了,也可能被我感动了,终于给我开了一张留级的条子,于是我拿着这张宝贵的小纸片去了物是人非的高二教室。走进教室正是英语早读,老师竟然还是以前的老师,我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下来,老师走到我的桌子旁边说,留级了就好好读书,免得以后后悔。
他教我一年的英语,我没有课本没有作业,上课还偷偷的给他画像,他却从没有放弃我,当我因为记错考试时间,没有赶上考试的时候,他给我找一套卷子,让我在他的办公室里单独考,从来没有严厉苛刻的说过难听的话。老师是个多么美好的存在呀!那一刻,我的眼里起了雾,差一点没认出这张课桌。上面有我亲手刻的棋盘和一个用来看课外书的缝隙。这是去年的桌子,也是去年的座位,挡板还缺着一块。那是被我抽下来用小刀生生的刻成了一把木砍刀,藏在靠墙的地方。那个时候,我用它来对付课间骚扰我读书的坏小子们。有人总在我埋头入迷的时候,在窗子旁边大喊一声或者猛地拍我一下,次次吓得我都要摔倒在地。后来,我练就了听到喊声,头也不抬,一刀砍出去。有人吃亏了,慢慢的就没有吓唬我的人了,那把刀却一直在抽屉里。
留级的第二天,原来的班长给我送来了一套从初中到高中所有的英语课本,其他同学也有来给我讲各科的学习方法,也有送其他课本的,也是从那天起,英语老师在早读教完大家读书之后,就会在我的座位旁边停留,从音标开始再教我一次。在这之后,也偶尔遇到好书还是不放过,但是知道应该先干什么。
事情和人们想象的一样,毫无悬念的我上了大学美术系,虽然不是特别喜欢的学校,但总归给自己换了一个读书的地方。成年以后,一次和家人闲谈,我说那时我常常逃学,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我问妈妈,说:
“那次,我放学回来,脸上有一道伤疤,你不记得了?你问我那是怎么回事,我说,上体育课打闹时摔倒了。其实,那天早上我根本没有去学校,上山探险去了,爬山洞,没抓稳滑下来,荆棘划的。”妈妈一脸迷惑的说:
“你天天按时出入,也没有老师找上门,我哪里知道呢?”
我的老师们从来没有在家长哪里出卖我,即便我时常旷课迟到不交作业,时常由于晚上熬夜画画或者读书,白天昏昏沉沉的都没有那么做,也许他们在等我发生化学反应等那一刻吧!
如今,我做老师也二十二年了,遇到化学反应来的迟地同学,常常会想起当年的我。所以,给学生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论什么时候你愿意伸手,我都会在旁边拉你一把的,老师不会让任何一个想要学习的人掉队。
这种化学反应式的成长使我错过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以自己的成长经历反观学生的成长,觉得慢慢的启发和等待,比拔苗式的严厉苛责更能带起发自肺腑的变化,而不是单单以成绩论英雄。 深深的感谢的当年的老师们,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