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
【九洲芳文.故事汇】
大雨滂沱,天像是破了一个洞,从洞口涌出的雨水不断地倾泻到人间。视线早已模糊,我努力穿过雨幕,想看清不远处的橙子,徒劳。
她一动不动,如雕塑般,车子慢慢靠近她,她还是没动。
我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单薄的白色连衣裙早已被打湿。浅色的内衣很明显地贴在她身上,黑色的长发遮住眼帘,雨水不停地滴落。
橙子,看到我的瞬间,眸里有光芒闪过。
心里“ 疼 ”了一下,我匆忙脱下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然后拉开车门,推她上去。
傍晚时分,我经过幸福路,好像见到橙子,她如木偶般,在江心街行走。
我不想管她,她那没有温度的双眼,我看着难受,仿佛血液要冻疆。
最近橙子老来医院,看到我和一个叫小春的护士在说话,她瞥了一眼小春。小春走后,橙子靠近我耳边说:“ 阳子,记住,你终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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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我巡视完病房,路过走廊,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年轻美丽的女子,纤细好看的手指,正夹着一根未燃的香烟,默默地站在走廊的窗前。
“ 你好。” 我礼貌地说道。
“ 嗯?” 她略一侧身,有些傲慢。
我指了指墙上的四个大字:禁止吸烟。
“ 哦,” 她收回了烟,直直看向我。
美丽的眸里似空洞,又似看透,还有些什么…… 一双,没有温度的眸子,这眼神,哦,似曾相识。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擦肩而过。
“ 等等。” 她叫我。
我站住,扭头,她又看向我。
“ 好了,你可以走了!” 然后没等我反应,她转身离开。
我呆愣了几秒,转身也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她常出现在我们医院,也成了护士们谈论的话题。
当然,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橙子,应该是她的笔名。她是位很有名气的画家。她的画作《复燃》、《死神之手》、《佣》,卖上了天价。
看了一天的病,我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脱下白大褂,准备下班。门被推开,身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子,站在门口,是橙子。
“ 杨医生,一起走吧!” 她露出一丝笑意。
“ 不了,你先走吧,我还有事儿。” 我看她一眼。又坐回椅子,低头翻着病历。
她一动不动地,就站在门口,那道凉飕飕又带着些许戏虐的视线,刺得我浑身不舒服。我忍着不去看她。
大约过了一刻钟,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我长长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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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母亲过世后,照顾哥哥的重担就落在我一人身上,哥哥从出生起,就是先天性脑部疾病。
求医问药,不知花了多少钱,跑了多少路,好歹现在哥哥生活能基本自理,除了敏感,有些自闭外,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我摸着,哥哥有些发烫的额头。
" 哥,起来吃药了。” 我想扶他起来。
“ 弟弟,我不吃,药好苦!” 哥,嘟囔着,不肯配合。生了病的哥,智商回到五岁。
“ 吃完药,给你吃糖糖。” 我哄着。
“ 不吃糖糖,不吃糖糖,妈妈说吃糖糖,生虫虫!” 我只好采取物理降温,好在今天休息。
把哥安顿好,帮他盖好被子,哥临睡前,要吃徐福记家的板栗糕和桂花糕。
我驱车出门,傍晚的天阴沉沉的,有些闷。天气预报说有大雨。
经过幸福路,我无意瞟向车窗外,好像看到了穿白色连衣裙的橙子,木讷地在街边走着。心被刺了一下,赶紧忽略这种感觉。
到家,买好的糕点放在桌上。哥睡得很踏实。一会儿,外边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倾泻而出,如张开口的猛兽欲吞噬这个世界。
哥依然睡得很踏实,看来是真得睡熟了。
我站在窗户前,眼前闪过那抹白影,迟疑了一下,开车出门。
沿着傍晚经过的江心街,幸福路,一路细细搜寻,“啪啪 ”的雨点打在玻璃上。 终于在上大桥的拐角处,看到了那抹瑟瑟发抖的白色身影。
“ 该死的女人,走了多久的路?” 我心里暗骂。
拉她上车后,我扔过去一块干毛巾。
“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避吗?” 我有些气恼,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副驾驶座上的橙子,边擦头发边看我,笑意渐浓。
“ 地址?” 我问道。
“ 大桥那边,你知道的!” 橙子笑出了声。
“ 那你,打算就这样,在雨中,走回去吗?” 我气不打一处来。
“ 嗯,对呀!” 她的眸里闪过狡黠。
“ 车呢 ?” 我又问。
“ 车库里。” 她无所谓地答道。
我无言以对,任性,刁蛮,随心所欲。性格是一点儿都没变。
“ 不过,今天我不想回那儿。”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我踩了刹车,看向她。
“ 那去哪儿?” 我满脸疑惑地问道。
“ 去你那儿!” 橙子神秘一笑。
“ 不行,我和我哥住一起!”我果断拒绝。
“ 我不管!既然你管了我,就得管到底!” 她嘿嘿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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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视着车窗外的大雨,路面的积水很深,前方厚厚的雨幕一层层地堆积着。这天气,我也没法不管她。
咬了咬牙,一踩油门。
到家后,看着熟睡的哥,心安了不少。好在三室一厅的房子,不为难。等明天了再和哥解释吧!
橙子去卫生间,换下湿衣服,又要了我的衣服,抱着被子,站在客厅,面对着我,说:
“ 喂,你啥时候认出我的?我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我看着她闪闪发光的双眸,确实比以前更漂亮了。
“ 医院那次见面,就认出来了。” 我轻轻地说道。
“ 那你是故意躲我,装作不认识的?” 橙子有些生气。
“ 睡吧,晚安!” 我没再说话。扭头进了自己的卧室。
那年,悄悄跟在美丽女孩的身后,白色蓬蓬裙,如公主般高傲,她走,我走;她停,回头,我转身,看别处。一次次在她家楼下徘徊。
终于那年秋天,在山花烂漫的小径处,我鼓足了全部勇气,采了一束叫不上名的五色野花,虔诚地双手递到她面前。
她一只手接过开得正艳的花,没有任何表情,然后把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摊开在我面前:是一只垂死挣扎的彩蝶,就那样,她拿花的手,揪住蝴蝶的另一半翅膀,撕了下来,死蝴蝶和蝴蝶翅膀,就那样,飘在空中,缓缓落下。在我眼前放大,放大……
我呆愣片刻后,扭头就逃,听到了背后传来她的冷笑声,和花束落地声。
眼前又出现了另一个画面,我拎着“三好学生”奖状和奖品,兴冲冲地进了家,只听一声怒吼:“你还敢回来?” 紧接着,母亲拿起扫帚就往我身上打。我抱着头,东躲西藏,奖状和奖品掉在地上。
母亲气得坐在椅子上,我抬头看到了哥哥脸上的伤。
“ 让你在学校,好好看着哥哥,你竟然让他自己回家,回家的路上,定然是让别的小朋友欺负了!” 母亲叹着气抹着泪。
我边道着歉,边擦掉母亲眼角泪。发誓以后一定看好哥。
母亲一边操持着家,一边挣钱养家,兴许母亲是太劳累了,我被常常忽略掉。
夜晚,当疲惫的母亲搂着我,对我说:“ 孩子,要你,就是,为了让你以后能照顾哥哥!” 我想要怀抱母亲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母亲背对我,睡着了,我轻轻地靠了过去,依偎在她的后背上,真得感觉好温暖!
就这样一晚上,辗转到天亮。
后来学医了,才知道橙子患得是“ 抑郁症 ” ,据说,患抑郁症的人更容易成为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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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我也接受了橙子,拥她入怀的那一刻,那个让我心动、悸动不已的女孩,其实,早就住在了,我心里,一直,她都在!
心灵的创伤,需要爱的滋养!
祝愿看到此文的友友,创伤不再,幸福永伴!
(网图,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