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烟蔓草（2）

                                                                                  2.

        夜晚，大运河畔灯火辉煌，流光溢彩。不远处有一家”阿里之家“的烧烤店。少楠经常带着兄弟们来这里聚会。少楠和兄弟们经常在”阿里之家“的包厢里，尽情地挥洒着青春。少楠每次来都会点许多烤肉和烤辣椒，然后点许多啤酒。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多年以后，李熙来再回过头想这段往事时，眼角总是泛起泪光。少不更事，不知道何为阶级。饭桌上隔绝的是几代人的鸿沟。

       熙来拎着炉火，上下跑来跑去。那是他的第二份工作，高中毕业之后，由于家境贫寒，他就自觉自愿地参加了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工厂上班，高考之后，有20多天的等待期，他就和父亲积极投入到找工作的事情中，父亲骑着那辆老旧的电动车将他载到各个工厂寻活。在李口镇的盛夏中，李熙来想象着进工厂的生活，他想象如果能够在工厂上班，也是不错的选择，既可以挣钱，离家也非常近。他坐在电动车上，就像饥饿的人坐在面包上，当阵阵清风来袭时，阵阵凉爽萦绕心头，和这个季节格格不入。

       李熙来他们家深处苏北大地，他们是江苏最穷的一个县城的子民，年年入选全国百穷县，坊间一直流传一个说法，李熙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据说由于十分贫困，泗阳县城不归宿迁市委管辖，直接是江苏省委直接领导。这在普通百姓之间一直是个笑谈，仿佛给别人说自己来自百穷县十分的光荣。

       再贫困，也阻挡不了中国人渴望出人头地的决心。在泗阳县城如果想要出人头地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努力读书，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知识分子生对了时候，很多人都通过高考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据熙来的父亲说，他曾经有个同学，准确地说应该是同桌，通过高考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还成了十里八村最大的官，据说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京城某部队的师长。在世态炎凉的农村，这可是个天大的官，所有人都想跟他扯上关系。可熙来的父亲不想，熙来曾经无数次幻想，如果自己的父亲是个师长，那自己现在应该过着另一种生活吧。他很爱自己的父亲，可这个念头还是会不经意间涌入心头，浮想联翩。哪怕只是想一想都很刺激。

       熙来猜测自己的父亲也曾经想和这个同学攀上关系，只不过是因为别人太拽了，搭不上话，自尊心受到了刺激，所以才故作不想交流的姿态，只有这样才能照顾好自己的自尊。所以打小熙来虽然很爱自己的父亲，但并不崇拜他，也不想成为他。他认为自己长大后一定能成为一个超越父亲的人，他觉得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会成为一个拥有很多朋友的人，他会成为一个比父亲牛很多的人。直到成年后他才懂得，有些人并不友好，八面玲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沉默不语往往比侃侃而谈有用。

       据熙来父亲回忆他们村的大队书记“狼狗”张业槐，此人之所以叫“狼狗”就是以穷凶极恶闻名，这个人跟“师长大人”是亲戚。他们拥有同一个太爷爷，也许他们一起给祖宗上坟时，在荒郊野外，清明时节雨纷纷时，在转身上车的一刹那，他们用凶恶的光看着窗外，脑海中也一定想过”龙生九子“样不同，祖宗保佑他们光芒万丈。大队上的人都说，狼狗“能做大队书记，和这个”师长“有很大的关系。因为”狼狗“也是熙来父亲的同学，念到小学三年级就回家种地了。每次说到这里，熙来父亲都会吐口唾沫，愤世嫉俗，眼睛里闪着火光。

       熙来小的时候，父亲一直告诉他要做一个狠人，你表现得老实敦厚，别人就会欺负你，在你头上拉屎把尿。而父亲总是一幅老实敦厚的样子，所以熙来总是一幅不开心的样子，小小的心灵早都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熙来第一次对“狼狗”有印象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那时候熙来的父亲投资砖瓦厂失败了，“狼狗”曾经来过熙来的家。那一天，熙来是永远不会忘记的。“狼狗”来到熙来的家，那天熙来放学回家早，熙来骑着自行车回家，刚到家中，看到有一个人坐在前屋的小凳子上，长得又胖又黑。熙来笑嘻嘻地问：”妈妈，这个叔叔是哪位啊？“妈妈笑着没说话，”狼狗“目带凶光，盯着熙来看。连个屁也没放一个，熙来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也盯着”狼狗“看，四目对望时。熙来已经将”狼狗“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是熙来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弱肉强食，小小的心中又一颗仇恨的种子埋下了。

      关于那个村庄，熙来恨所有人。关于水圩镇，熙来的回忆大多是苦涩的。

      多少凉薄岁月可动荡，还有孤独要顽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