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小记 1-2

村子里人们的一天，大多是从早上五点钟开始的，男女老幼，各自有着自己不同的分工。

男人们主要负责生计，女人们则操持着家里的杂活。

在我的家乡毛尔坝这个地方，因着地势平坦，两面环河的地理优势，乡民们维持生计的主要方式是种植蔬菜。一年四季，春季种莴笋，夏季种苦瓜，秋季种玉米，冬季种白菜。他们日复一日的在相同的土地上劳作着不同的作物，不知疲倦的栽种，除草，收割，处理，最后把劳动成果载到附近的集市上去卖掉，换回一家生活所需。

种出来的蔬菜需要经过采摘整理，多数是提前一天傍晚处理好，家里的男人在第二天一早便拉到市场去卖掉。但有一些菜考虑到新鲜度或变色的原因，就需要当天半夜起来采摘处理，比如芋儿。

夏季是属于芋儿的季节，产量好，价格高，口感受欢迎，村民们是十分乐意栽种的。芋叶和荷花的叶子是十分相似的，都仿若一把把绿色的大伞，不熟悉的人并不能分辨得出。

前日的傍晚，村民会拿着大镰刀将土面以上的芋杆子刷下来，刀滑过杆子，那粘稠的透明汁水瞬间溢出来，一旦沾染在衣服上，便氧化出深紫色的污垢来，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掉的。因此，采收芋儿的季节是一定会报废一件旧衣服的。

芋儿的处理是麻烦的，至少需要三个步骤。待到用锄头挖出埋藏于土里的芋儿和芋头，便是完成了收获的第一步。把芋儿从芋头上掰下来，分开装好，便完成了第二步。此时的芋儿们还是满身棕色的毛球，需要在第二天早上再进行一个“踩芋儿”的处理步骤。

“踩芋儿”是一件非常耗力却又有趣的事情。村民们首先把蛇皮口袋的两面用烟头烫出八九个小洞，把芋儿放进去将袋口扎紧，接着将一袋袋芋儿拉到河边，将袋子放在安全的有流水冲击的平整石块上，力气大的男人或女人们便上去使劲踩，他们在袋子上欢乐的跳踩，那场景热闹又有趣。

芋儿们则在袋子里互相挤压摩擦，很快就将彼此身上的皮毛磨掉了，掉了的毛皮顺着事先烧好的烟洞被挤出来再被流水冲走。等到差不多了，村民便再把芋儿倒进箩筐里，然后将箩筐轻轻往深水区放一些，让残余的毛皮浮起来被水流冲走，这样清洗完毕，便只剩一个个白白胖胖的芋儿了。

处理好的芋儿容易变色，由白变黄，没有卖相，所以村民们通常会在清洗浸泡的时候添加一些可食用的保鲜剂，但是也管不了几个小时，所以一到了卖芋儿的季节，大家是睡不得一点懒觉的。有的家庭种的多，每天的任务重，半夜三四点就起床去河里占位了，任务轻的可以晚一些去，通常也不会超过五点，不然会影响到菜市场的时间。

在这夏日的后半夜，毛尔坝的桥洞下时时可以看见男女老少们，不约而同的参加“踩芋儿”这项活动，像广场舞集会一般，步伐一致，有说有笑。一些人讨论着蔬菜的行情，一些人在聊十里八乡的趣闻，还有的时不时冒出一个讲了八百回的烂笑话供大家再笑一回。

因此，这夏夜的热闹，就不得不加上他们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