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的诅咒（二十四）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同雷同，实系巧合)

        “看到那句格言了吗?”顺卢老师手指的方向，窗边悬着一幅爱因斯坦的名言: “天才等于99%的汗水加1%的灵感。”“读书是件辛苦事，多数学业有成的英才凭借的都是后天的勤奋和良好的教育以及环境因素，在我近三十年的教书生涯中，真正智力超常的学生只见过两个，一个是邢天禄，另一个是99年我最后一次当班主任班里的一名单亲家庭的少年。”

        “所以您对邢天禄印象深刻?”罗维因势利导地问，“他是农家子弟，您开始就发现他智力超常吗?”“第一学期刚开学我还没有特别关注他，荣源一中当时是县里唯一的重点中学，考进来的大部分是城里学生，名列前茅的往往都是些家境良好的机关子弟，自古寒门出贵子难，农村娃能考取相当不容易。”

      “是啊，农村地区教学质量、师资方面普遍赶不上县城。”罗维也颇有感触，“但就我所知那些成绩优异的农家学子都很能吃苦，特别用心学习，懂得父母供自己读书不易。”“可邢天禄不是个用功的学生，他初来乍到对县城的一切都怀着浓厚的好奇心，周末逛街看电影，跟寝室舍友学吉他，跑去照相馆偷师冲胶卷……什么新鲜事都想尝试一下，我担心他功课跟不上，多次提醒他不要太分心，当时大学招生名额少，即使荣源一中这样的重点应届生录取率也不到五分之一。”

        “他不听您劝告?” “嗯，他依旧我行我素，玩心不改，然而第一学期末就考了年级第一，此后直到毕业一直是年级前三名。”“所以您对他刮目相看?”“我非常惊讶，自此特别重视他，希望他能鱼跃龙门…高二上学期他找我说父亲病了，要请段时间假回家照应，我很不愿意他缺课，但也没办法，把备课笔记都给了他，嘱咐他家里安排妥当就赶快返校。”

      “您教什么科目?语文?”罗维注意到书柜里摆着不少文史类参考书和名著。“教化学，那些书很多都是我爱人的!”卢老师回望了一眼书柜，“她教历史，我闲暇也喜欢读点文史读物，作班主任的需要知识面广博些。”

      “接着说邢天禄吧，他父亲得了什么病需要他回家?”“他父亲没生病!”卢老师苦笑，“他缺了好长时间课，临近考试半个月才回到学校，我以为他的成绩会很差，结果还是考了班级第一，后来才知道班里一个家里做生意的学生跟他打赌，承诺如果他缺课半学期还能考前十名，就输给他100元钱，请假那段时间他找了个录像厅打杂…为那件事我狠狠批评了他，吓唬他如果再胡闹就只能回家种地了……”

      “邢天禄还有别的怪癖吗?比如反感女同学或者害怕接触女生。” “没有，在我看来他情商蛮高的，不像99级那个少年那么孤僻，他功课出色，周围女同学经常扎堆去找他请教习题，或许有女孩子会暗恋他，但三十年前不像现在这么开放，男女同学多说几句话都会脸红，还不至于有过分的举动…唔，对了，班里的文艺委员陆婉莹有段时间多次约他晚自习偷跑出去，我曾想找他们谈谈…后来陆婉莹对我说他们只是在彩排话剧，准备元旦汇演。”

        “这几张是元旦汇演的剧照。”卢老师从书柜里找出一本泛黄的相册，“这个演吉普赛女郎的是陆婉莹，邢天禄扮演斯卡班，根据莫里哀的喜剧改编的故事。” “我听说邢天禄的母亲会唱戏，他自然也继承了些天赋。”罗维接茬。“他妈妈在他上初二那年就去世了，挺可怜的。”

      “依您看邢天禄属于内向还是外向型?”罗维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剧照。“有想法的人内向型居多，但就人际关系而言邢天禄属于比较开朗的那种。”“他后来高考成绩如何?”“考了很高的分数，我曾经替他谋划过复旦和同济，谁知道他还是报了南京农大…他父亲是个农民，眼光离不开一亩三分地…唉!可惜了。”卢老师连声叹气，“依我看就是当飞行员也比上那所学校强。”

        “此话怎讲?”罗维追问，不知不觉卢老师已被套出不少话来。“他怎么了?你了解这些情况做什么用?”卢老师突然意识到说多了。“我们只是例行排查相关人员的信息，听您这么说我也觉得可惜了，邢天禄目前在上河村作机械维修工。”“什么?难道他没去报到?”卢老师非常震惊，急切地翻着相册，终于找到一张黑白照片，里面几个年轻人都踌躇满志地捧着一帧证书。

      “前面中间这个就是邢天禄，那年我们班录取了9人，本科5个，他考取的是南京农学院，上面的字还可以辨认…” “您不用太替他忧心，人各有志勉强不得，我们也在调查其中原委。”罗维安抚道。

      “命运无常啊!天资好不见得前途好，我教过的另一个十六岁考上少年科技大的学生，因为不合群适应不良大二就退学了，现在同母亲在县医院门口摆水果摊…”卢老师拢了拢鬓边的白发，眼神中满是遗憾，“大凡才华出众者都有些特立独行，经常难以被环境包容，古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苏东坡有首自嘲诗是这样写的: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邢天禄想过报考飞行员?”罗维打断他问。“不是他想报，高考前省里来中学选拔飞行员，有个君官特别看好他，还留了联系电话和地址，叮嘱他成绩出来就给他们打电话，即便高考失利也可以到省里参加二次选拔，承诺破格录取。”

      “邢天禄联系过他们?”“不知道，那个职业有些风险，大概他家里不同意。其实干民航挺好，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他要考上的话现在估计晋升机长了，多风光!”

      “报考飞行员有特殊的体质要求吧?”“邢天禄视力特别好，体力耐力也出色，三千米长跑拿过全校第三名。”“那个陆同学考上了吗?” “陆婉莹?她考了邮电中专，后来举家迁去了西北。”

        “非常感谢，我该告辞了!”罗维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您这就走吗？要不要一起吃午饭?”“不打扰了，已经给您添麻烦了。”罗维驱着轮椅出门，冷不防被门锁挡铁刮了一下，衬衫袖子撕开一道口子。“哎呀!不好意思，这个锁还没来得及修。”卢老师尴尬地说。“不妨事，您请回吧！”罗维再次冲他颔首致谢，小心翼翼地拄着双拐下了楼，外面阳光灿烂，他深深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