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残瓯之城》（16）

小说《残瓯之城》（16）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凌霄一连几天不理我，甚至看也不看我一眼。

曲子仍流淌着，永远重复却并不单调，和生活不一样，日子也一天天重复，但寂寞枯燥且充满变数。

兰姐总最后一个离开，她抬手边拢头发边说，凌霄，天很晚了早点休息吧。对了，泡脚中药水多熬一些，今天险些没够用。

略一沉吟，兰姐爽朗一笑，怎么志邦，还再听会曲子？凌霄姐有些冷淡呦？不管怎么说执着就能成功，兰姐支持你。

兰姐，你说什么呀？我确实喜欢这曲子，听会儿再走。——明天休息没课。

我听到凌霄在门口说，兰姐，路上小心点，黑灯瞎火的，车又那么多。

放心吧，兰姐一摆手，走熟了的路我还摸不清？哪儿有坑哪儿多了块石子我都一清二楚；这么给你说吧，汽车见了我这熟人也得绕开走……

凌霄的话是早已习惯了的叮嘱，她的关心是真诚的，本来她就是个细心的人。

我又何尝不想得到她的关心？

凌霄拿了个钩子把卷帘门拉下半截，显然是在下逐客令。

我的心随门也凉了半截。

忽然一个身影从后面抱住了凌霄。

是英子。

灯光下的英子头发散乱双目红肿说话含糊不清。

凌霄姐，我没地方去，你收下我吧，让我干什么都行，接客也行。我什么都会，摸舔吮吸都会，你让我在这儿挣钱吧……

英子英你醒醒，胡说些什么你这是，乌七八糟的。凌霄用力晃英子双臂。

英子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凌霄姐，我没法子呀。他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又不肯做苦力，整日消沉喝酒赌博，我劝他也没有用，欠了一屁股债，债主找上门威胁，逼急了他让我去卖，我不肯他就打我。凌霄姐，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是爱我的，我们海誓山盟过，他不会不要我了呀！我该怎么办凌霄姐，我爱他离不开他。我没地方去了，家也回不去了，父母本来就不同意我们过早恋爱……

凌霄蹲下来，紧紧把哽咽的英子拥在怀里。

我望望门外，车来车往灯红酒绿的偌大繁华世界，竟不及凌霄双手环绕的小小港湾，能容得下一个平凡人的伤心。

凌霄的泪无声地下淌，她问，你是不是仍然爱他？

我爱。毕竟这么长时间了，一幕幕值得回忆的过去，我们曾哭过笑过，怎能说忘就忘呢？他承诺过要给我一个美好的未来的。

我仰望夜空，未来，美好的未来，到底在哪儿，是什么样子呢？我们都是 下层挣扎的小人物，该不该拥有未来呢？

一个人从街上趔趔趄趄跑了过来。

是英子的男友。

英子的男友抱住英子痛苦地喊了声英子。

对不起英子，是我不对，我不该赶你走，我是被逼无奈丧失了人性。英子，你是爱我的是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我想给你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我想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想用双手实现曾许诺给你的世界。可这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富人们越来越富穷人们越来越穷，法律是给老百姓定的，没钱没权就要四处碰壁……。我迷茫了，我迷失了自己找不到以前的我了。现在我知道了，我不该有过高的空想和奢望的。我是个平凡人，该过稳稳实实的生活。我有你这就够了，你才是我生命中重要的部分。你知道吗？刚才在街上我疯狂地寻找你，我感到了失去你的绝望。英子，你不会离开我的，让我们重新开始。你打我吧，打我这个不争气的混蛋……

他拿着英子的手用力打自己的脸；英子却用双手抱住了他。

凌霄轻轻站起来悄悄上楼，下来时手拿一叠钱说，英子，这点钱暂时帮你们缓缓急。

凌霄姐，我们不能要，你的好心我们心领了。英子慌忙推辞。

拿着吧，和我别这么客气，等你们有钱了还我也不迟。凌霄又把目光转向英子男友，小伙子，这儿我要说两件事。第一，我这个人是个干干净净的人，我凌霄足疗馆是个干干净净的地方。第二，英子是个好姑娘，为了你她可以抛弃一切，包括父母荣誉尊严，我希望你好好待她不要辜负她更不要伤害她，人生在世，并不一定有钱才幸福，贫困之家只要有爱照样其乐融融。追求理想固然是件好事，但有些感情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大姐……。男友满脸羞惭哑口无言。

看着英子俩人搀扶着消失在夜幕里，我蓦地涌出地老天荒的感觉。

他们以后会幸福吗？我问。

谁知道呢？凌霄答。

——凌霄终于又和我说话了，虽然冷冷似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