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我本是女娇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被小说里面没有着重描绘的人物和故事所吸引，我会去想象他们的生活，会有多少种的可能性，沿着一种可能性想象到头了，接着换下一种可能性继续想象，永远也没有人可以给出正确的答案，永远也没有想象的尽头，永远地乐此不疲。

就拿李碧华的小说《霸王别姬》来说，当程蝶衣和段小楼在香港相遇，两人去澡堂洗澡，程蝶衣告诉段小楼，他已经成家结婚了，妻子是组织介绍的，一个卖茶叶的女子。

没有再多的笔墨介绍，我禁不住浮想联翩。他的妻子喜欢看戏吗？会在闲暇之余，跟程蝶衣哼唱几段聊以度日吗？她在年轻时候，程蝶衣大红大紫之时，看过他演的霸王别姬吗？当他哼唱“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的时候，会看出他眼神流露出的别样情感吗？她会不会也像当年那个痴迷的女学生一样，曾经大闹过戏园子，就为了能见上一面。她是他的戏迷，嫁给了自己的偶像，她会包容他的所有，会照顾他一辈子。

如果她不喜欢听戏呢？他们之间除了柴米油盐，再也没有其他的话题，她不爱他，他们只是组织包办的婚姻，同样经历过北洋、民国、日治、国共内战、解放……直到文革，这样一路过来，她也只是想找个依靠安稳度过余生，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心情苦闷的时候只会哼唱霸王别姬，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和她同睡一张床，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和她生孩子，她开始嫌弃他的阴柔，她开始接受不了这场无性的婚姻、这个无爱的家庭，最终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或许她曾经也是一名红卫兵，做过很多丧尽天良的错事，他们从来没有过互诉往事，谁也不揭开谁的伤疤，只是平平谈谈地过着眼前的生活，当午夜梦回惊醒的时候，面面相觑，如何解释这尴尬呢。

她或许会有另外的爱人，她或许会出轨，谁知道呢，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无穷无尽的想象，都潜藏在程蝶衣一句简单的话下，“领导照顾我们，给介绍对象。组织的好意，只好接受了”。

只好接受了，作为男儿身，就需要娶妻的自然规律，只好妥协了，自身再怎么抵抗，也改变不了周遭的环境。就像回到当年的小豆子，唱错“我本是男儿郎”的时候，师父把铜烟锅捣入他口中，打了几个转，小豆子满嘴鲜血，他只好接受了，含泪开窍唱道“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程蝶衣的命运决定了。

小说《霸王别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