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

    今天是女儿高考的日子，自近年浙江开始高考改革后，从高二就有科目陆续计入高考成绩所以算起来，这已经考第四次了，只是这一次是考语、数、英，又是六月，最有传统高考的氛围。

    我的高考是在1991年，那时高考还在每年7月份的7、8、9三天，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我记得考前语文老师叮嘱我们的秘方是要多喝冬瓜汤，防暑降温是高考的一件大事，每年都有在考场发生中暑的事件，那时空调没有普及，学校就在考场里放上大冰块，门口摆上茶水、毛巾。

      关于高考在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却是冰火两重天。

      先是冷，心冷。考前那一晚，父亲不知道什么缘故又发火了，臭骂了我一顿，骂的什么早已忘却，但是那种委屈，刻骨铭心。唉！明天就高考了，你怎么还骂人呐，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我只能咬牙坚持。这一夜，别人可能是紧张，而我更多的是伤心。天很热，心却是寒的，这一骂，令我只想离家越远越好。

    打记事起，父亲暴躁脾气只对家里人发作。在单位他是出了名的好师傅，不计名利，多次把分房的机会让给别人，有一回他到湖南出差，回来报销，因为要找会计说好话，各种领导签字，他不愿去，于是连差旅费也不报了，单位领导后来不敢再派他公差。

    他牛是他因为专业技术好，在单位有一大堆徒弟，对他们倒很有耐心。可父亲在家中就常常会因一些琐事而暴怒，且一次要持续好几天。

      记得，我们读小学时，有一天中午，我和弟弟悄悄起来喂蚕宝宝，可是声音还是扰到他午睡，他就发火了，最后把那盒快要吐丝的蚕宝宝一脚踩扁，有一条半透明的蚕宝宝仅剩半截身子还在吐最后一口丝，看到这场景，我和弟弟痛不欲生。他的暴怒，是原生家庭留给我们的童年噩梦。

    家中的衣柜上有一个破洞，是他发怒的痕迹，母亲未织完的毛衣曾被他绞碎丢掉，奶奶煮的粥被他连锅倒掉过，他发起火来，如雷庭暴风一般，大家只有沉默忍受，我曾在心里面咒骂他，却从来没有服气过。

      不发火的父亲是天使，发火的父亲是魔鬼。

      曾经我想远离他，多年后转来转去却又转到一起。我们虽生活在同一城市，但各居一处，每周见面，保持一种亲密的距离。他的脾气，家里人都心知肚明。

      如今，父母慢慢上了年纪，近些年父亲脾气平和了许多。

      时光拉回到眼前，得知女儿要高考了，昨晚他鼓励女儿说，好好考，你已经很努力了。今天一大早，他就和母亲煮了小米粥，摊了鸡蛋煎饼，让我乘热拿给女儿，因为她最喜欢吃外公的煎饼。

      在泪眼朦胧中，暴怒的父亲已经走远了。

    再说说热。我那会儿，高考的最后一门是生物，生物是我的强项，做完还有很多时间检查。终于结束的铃声响了，我拿起桌上的垫板（考试的课桌坑坑洼洼，学校专门发了块垫板，答题卡就放在垫板上，用2B铅笔涂答案）和文具，快速离开考场，终于要解放了！

      走出了教室门口，汇入校园的人流。

      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等一等，等一等，那个女生。”

      有人回头看我，我也回过头，看到一个瘦瘦女老师样子的人，喘着气追上来。

      “嘿！这孩子，咋跑得这么快。你的答题纸，快给我！”

      我一头雾水，什么答题纸？！我交卷了呀。

      女老师一指我的垫板一一妈呀，答题纸还粘在垫板上呢，不知道是汗还是鬼使神差。

      女老师一把拿过我的答题纸，一边说，我看到你这小鬼急着走，刚才在教室门口就看到了，叫也叫不住，再多走几步，明年你就要重考了。说完，她三步并作两步扭头走了。

      我又羞又愧，脸象火烧，好在炎热的七月为我掩饰了。

      这时我的班主任赶到了，他立马知道这件事，马上把我批了一顿，要不是你今天运气好，遇到这个老师追出来。你等着重读吧！

      我一直相信有命运这回事。

      如果不是这个好心的女老师，冒着违纪的风险追出来，我就会选择重读，重读我就不会到这个大学（确定）不到这个大学，我就不会认识我老公，也不会有这个女儿，今天在这里高考。

    从这个意义上，27年前的那场高考改变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