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

中秋

2018-09-26  本文已影响2人  村里的闲人

诱惑

这几日,心里颇不安宁,因为到了一个新地方,满眼望去都是陌生,少了肆意的笑容,再且脚步在水泥路上走得久了,身子也有些不适,需静卧,少站立走动。是日晨,手上刚捧起盛着汤圆的碗,电话响了:“你怎么还不回来?”那边的声音永远的直截,他也知道我心里所想,没等我回话又开腔了:“庄上人多得扎实,昨天路上被车子都擦伤了两个了。”乡下人的语言简单,但是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节日到来人多一点是事实,但是肯定不会是人挤人人撞人。村庄的凋敝是不可逆转的,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暗地里作用,是功利还是发展,我不得而知。蓦地想到一日闲,一日仙,说这话的吴老师久居闹市,可她骨子里是永远的村野散人,如得道仙。村庄,是可以安神静心的。

急匆匆的吞了两个大汤圆,旧年秋的芝麻香也没细细体味就出发了。

村庄,就在不远的前方,这日,恰似一瓶刚开封的陈年老窖,蛊惑游子归来。

车子行得快疾,在春草桥也不停了,司机说这里桥拆了,进庄无路。我执意下车,这条路从童年到如今的鬓角染霜,怎么说没就没了。河上有拆桥的船只与吊杆,有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往昔的桥只剩下两个水泥桩杵在河中央。我回来了,看见这座桥最后消逝的模样,真的感谢那个电话。

这是一座古老的桥,古老得甚至都没有名字了,大家谈起它只会说“南头大桥。”问过很多人,大家都记不得具体的建桥年份,都是二三十年的囫囵数字。其实应该是更早吧,我记得在幼年的夏夜,曾经摊着席子在桥上乘凉,母亲蒲扇挥动的凉风依稀如昨日。也记得稍稍长大了,从桥上过去在春天的麦地里打仗。再后来,每一次离开村庄都得从桥上过,等到完成学业归来,纳凉时可以骑在桥栏上,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了。

终究是耐不住时间的,这桥上的水泥在岁月里剥落,后来曾稍稍加固了一次,也就是在桥面加了水泥,再在桥南设了东西两个斜坡,由着电动车摩托车上上下下,汽车也可以,只要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路是认人的。桥南边还有一个大平台,红字写着“春草桥”仨字,桥有了名字,这台子上站过等待校车到来的家长,也在春节时分站过鬓发苍苍的长者,他们浑浊的眼睛里满满的是对远方的牵挂与渴望。这桥上有过年轻的恋人吧,他们从这里走进黑暗的原野,年轻郎摘朵野花插在姑娘的云鬓,也是美的装饰。这桥下有过尾生么,这毋庸揣度。

河水也因折腾变得浑浊。风不紧不慢,不温不火。天空瓦蓝,站在桥边好久,才忆起桥真得不在了,待回过神来,发现身边又站了几个人,有从上海回来的木匠二呆,从河南回来的瓦匠王三,有从云南回来的玉商小双子,他们眼睛也木木地看着这桥的残骸,似有不舍了。

手机又想起了,接电话时才发现早上打电话的那家伙已经骑着电动车在我身后,看着我笑着说:“这桥拆了,到了元旦就有了新桥,不方便只是暂时。”

是的,过去了就过去了。可以凭吊,但是日子依旧往前走。

一起进庄抽抽烟喝喝茶掼掼蛋,闲散得有些庸俗了。

他的电话后来也响了。她姑娘回来呢,在那座桥的南边停住了,电话里带着哭腔念叨:“我该怎么走呀?”丫头20岁了,知道进庄的路还有两条,可这个瞬间她就在那个地方堵住了,无路可走。那是一个敏感的姑娘,我曾经教过她语文。

瞬间的无助吧,重建的桥终究是再来的。

过去终究过去了,只能在记忆里拾掇。

小双

刚刚说了一个玉商小双,他以前在军队里干过几年,因为有眼力紧儿而再加上高中的文化,后来提干了,退伍了在云南地方政府工作,算是旱涝保收的业,回来也是风风光光,可世事难料,太聪明反被聪明误,丢了工作,只能去开了出租,现在成了一玉商。

他在那里究竟怎样我们现在都不清楚,在我的意识中玉商大都是家族行当,世代相传,一个新人冒然闯入不是太适合。他仅仅是高中文化,进入这行业底蕴应该是匮乏的。

回去听村里人说,他回来一是看看家里老人,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生意,在穿庄过村的兜售,其实兜售之前需要舌灿莲花的宣讲。

乡村里常驻青壮了了,且玉文化永不会贴地生长,该是无甚作为。

我真的不信他的玉。

回家

这日,母亲已经不在村口等待了,她会熟练使用手机,能准确捕捉我的位置。

母亲总是这样,不给压力,天底下只有母亲从不关心你飞得高不高,只牵挂你飞得累不累。譬如这日,让我和一群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家伙喝茶抽烟侃大山,好好放松一下,只要中午回去吃饭就好。母亲总是这样的爱着,没有理由的爱。记得在刚工作那年,一月的工资二百不到,可那时鬼使神差的好上了打牌,这点碎银一两场就没了。那年春节的第三天,看我总是待在家里,她知道其中缘由,塞钱我的衣兜,只说了一句:“总待在家里,人都要变呆了。”打牌的那些日子里,母亲只提醒我一句话:“牌品即人品。”她口中说不出多少漂亮的形容词,语言简单,但是我在后来的日子里懂得了诚信、宽容、果敢与那段打牌的经历是有关联的。

到了中午她在门口望,。

拎了粥、牛奶各一盒,是母亲的。香烟两条,酒一箱,是父亲的。月饼四盒子,给月神。母亲说,东西太多了。大丫二丫没有与我一起归去,母亲只说学习要紧,她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她眼里的失望我能觉察。

桌上满是菜,有自家田里的芋头,水里的菱角,也有菜场上的鱼肉。母亲说:“这个早晨,菜场人都像疯了一样,哪里是买菜,明明就是抢呀!”这个日子,要的就是丰盛完满,吃好了这顿马上就要秋收了,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这是惯性吧。回去的时候,母亲给两个丫头准备了螃蟹,剁好的小公鸡,择好的小青菜,另外有两个长条的番瓜。

番瓜

母亲的番瓜都是长条状,外皮土黄色,间有白,自上而下的粗纹理。吃在嘴里甜而不腻,细滑中有劲道。

母亲的番瓜与爷爷在世时一般味道,这很正常,因为种子还是那时的种子,土地还是那时的土地,风水亦依旧。

爷爷那时种番瓜在乱葬岗自己开了一块地,番瓜的根部向下伸展,汲取了隐秘处的养分,也是唠叨了左邻右舍的先人。爷爷是明白事理的,每到收获季挨家挨户的送上两只,算是补偿。母亲还在那里种植,藤蔓依旧疯长,番瓜的个头超出一般,可是到了成熟季,已经很少派送。

曾经的门户好多已经关闭,门口青苔湿滑,野草疯长。

祭月

到了晚上祭月,月饼还是一大四小,果盘里多了柿子,菱角热腾腾的,藕一定是有觜的,茶杯放了三只。

我不再供奉,换了二丫。这夜祭月本是女儿事,二丫恰好。

二丫问我为什么茶杯放了三只,我说三光日月星,三才天地人,我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个三是无限的临界点。我说话时底气不足,因为没有典籍可循。最后说了,这香茶可以治小孩遗尿,多放些让邻里的娃来喝吧,我在小城里放三杯茶没有孩子可以翻越高墙,可是我的村子里祭月还是茶一杯。

这夜晚,必须出去走走,看看月,听听风,踩踩树影,嗅嗅千门万户的菱香,鸟雀是安静的,它们在枝叶间只是看着,眼睛里清泉一汪。

月亮是圆的,像一张搬到天上的八仙桌,又像人类文明亘古的胎记。七八点钟的时候,月亮滑过人家的屋顶,爬上了树梢,刚刚外面的一层晕黄突然褪尽,白的光倾洒,如水银泻地。

路途经过一街心公园,那里有好几张桌子,上面有高烛贡果与茶水,周遭无人。

如若有几个小娃“鬼鬼祟祟”地从中穿过那该是完美,

我也不逗留,娃呀,这里在等你。

(戊戌年中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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