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

今天要说的这个事故没有引人入胜的情节，只是记忆中的一个小片段。而今经过了岁月的洗涤和冲刷已经不剩什么痕迹了，可是我却依旧依稀记得。

                                                        （图片均来源网络）

                                                                             1

童年的小伙伴里，最让我不能忘记的小美。

小学毕业已经十多年了，她的名字似乎已经淡出我的脑海，直到今年回家母亲偶然间说起她的名字，霎时间仿佛有关她的记忆像洪水一般涌现出来。一时间一个矮小枯瘦身影，大眼睛，头发微微卷小姑娘的形象在我脑里忽然闪出来。

这个小姑娘便是小美。

小美年纪与我相同，家中有一个长她一岁的哥哥，父母每天早上都要去外面做工，她家里学校最远，所以平时都是自己带了午饭来学校，趁着我们回家吃饭的时间间隙，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在教室里吃。

起初大家都没有发现，后面知道了她带饭来的事情，全班竟似乎听到了惊天新闻一般，吵着要看她每天的饭盒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说来也是可笑，才上一年级的小学生竟要看别人的饭食，不知是哪里来的好奇心。

                                                                      2

一日下课，我偷偷问她：“你今天中午也是在学校吃饭么，那午饭吃了些什么呢？”小美十分羞赧，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那声音非常小，细弱蚊声，但我细细听，总算是听清了。后来我又问她能否让我瞧瞧饭食，她先是震惊，大眼睛忽闪忽闪，似乎有些意外和诧异，但眼神里又透露着一丝惊喜，愣几秒后就答应了。

上了小学的学生似乎都有一种“本领和天赋”，他们能够在入学后迅速并准确区分身边人的个性，并以此来分自己的朋友，比如我第一要跟谁做朋友，要不要做好朋友，或是不做朋友。

小美正是我们都确定为不做朋友的那一类，所以多年后我才理解为什么我跟搭话她会诧异。

到了中午，许多同学都回家吃饭了，待待到教室里没人时，小美用大眼睛灰溜溜地环顾了四周，才从书包里小心翼翼把午餐拿出来。

我起初以为是一个有着双层不锈钢精美餐盒，没想到竟是个袋子，还是一个塑料袋，只是稍微洗了洗便拿来当饭盒用了。看到这我不禁大失所望，于是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家。

而小美却叫住了我，问要不要一起用午餐，我瞟了一眼粗陋的袋子，心中提不起半点兴趣。但这时好几个男同学居然冲到了教室，把小美的午餐嬉笑了一遍。

小美见此状，低着头，我虽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她瘦弱的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手里紧紧拿着那份被同学嬉笑的午饭。此时的她心中一定是非常困窘，脸也肯定红得像个猪肝。

                                                                          3

其实我个性也一向懦弱，竟想着犹犹豫豫要不要离开小美，但若是这样惶惶然离开，他们势必会取笑得更凶，于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把这几个男同学骂了个遍。他们也是纸糊的老虎，只是会嘴上嬉笑，但见我这阵仗，只得悻悻离去。

小美见他们离去，暗暗吐了一口气，一直对我说着谢谢，脸上发出了干净纯粹，毫无杂念的微笑。

但也是自那一次，我有偷偷观察过，小美中午再也不在无人的教室吃午餐了，而是跑到里厕所旁边的小树底下吃。

后来准备升二年级，小美成绩不理想，在老师的建议下，她成了留级生。说来也奇怪，那年留级的学生特别多，三十多学生的班级里竟有六个学生留级。试想，一年级的学生，就算是留级他们又能学到些什么呢？只不过是白白耽误他们一年的时光罢了。

直至过了十几年，我才听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母亲说她的日子似乎不好过，迷迷糊糊嫁了个比她大十多岁的男子，前两胎生的都是女孩儿，夫家非常不满意，丈夫又整日游手好闲。而今，她又孕育着第三胎，却还是要日日到山上去劳作来养活一家。

对母亲说的话，我一言不发，心里只是想这便是她的生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