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同行4 昭怀尔夫妇之死
炼血潭表面渐成阴绿,中心如沸腾的滚水不停冒泡,气味也愈来愈古怪,昭信速速屏住口鼻退到边上。
那中心的滚水节节攀高,大致凝成了一个人形轮廓,像是个傀儡,手脚被捆仙链紧束着,直到绿色血水从脸上褪去,额上的星宿浮纹才逐渐显现出来……
瞳孔一瞬放大,昭信哑口无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竟是――
轸水蚓。
她看起来意识尚未清醒,低垂着脑袋,眨了两下眼睛,甚是迷茫。
“来者何人?”
已静的洞里回声重重,轸水蚓的声音嘶哑低沉,透着一丝警惕,昭信恐她误解,先是抬手一礼,才报上名,“在下昭信,朱雀王族后裔,此次下界,正是为寻前辈的下落。”
听到“朱雀王族”四字,轸水蚓眼底倏忽一亮,目光才在昭信身上聚焦,直到瞥见她困住妖族看守使的千术网,才彻底清醒过来。
“……昭信?你就是那个、平央将军?”
“正是。”
应答间,昭信已招出风狸杖,在空中舞了个简单的花式,电花火石闪过眼前,轸水蚓已被断开捆仙链,回到了地面,猛地跪地吐了一口鲜血。
昭信从旁扶起她,“前辈,请你撑一下,我即刻救你出……”
话音未落,身侧即刻攻来一阵邪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又迅速形成一道风柱将昭信卷入其中。
“朱雀王裔,昭信。”
风柱里的嘶吼粗厉骇人,昭信感应到这气息,即刻反应过来是水蟒兽,欲催动风狸杖反攻,恍惚间却在风柱里对上了一只瞳孔。
诡异的摇铃声起,什么都还来不及做,昭信仿若已被定了穴位般,整个人瞬间软了下去……
她觉着自己似乎坠到了一个冰谷里,又黑又冷,周围忽地一震,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有大批的人。
“住手!你在做什么?!”
一声厉喝,眼前一切都明亮起来,昭信发现自己深处于荒草之中,此处皆是荒废,却依稀让她从那些残存的图腾里看出了些什么。
第12章 同行4 昭怀尔夫妇之死神界炎洲的朱雀王宫的内宫,只是破败如此,不知是何时期。
而在半空中,浮着一身穿锦袍嫁衣的少女,手托凤凰琴,虽五官略显稚嫩,也依旧认得出,这是她的姑姑,朱雀王启蛰。
而地上的一批人里,为首发怒的男子正在朝她喝止些什么,昭信没见过,不知他是谁。
而凤凰琴的威力正在扩散,戾气愈盛,连带着杂草老树,皆腐蚀殆尽。
“青龙皇有令,在此神族――”
长空回音阵阵,青龙族宣旨之声震耳欲聋,“朱雀族启蛰,与朱雀叛臣暗中勾结,几次合谋造反,再有迫杀靖娴公主之罪,其罪当诛,朕念在往日情分,免除死罪,褫夺郡主封号,暂且禁居懿和宫。”
一旨宣布,昭信尚未回神,就听到启蛰放声惨笑,盯着地上的那一男子,“昭怀尔,青龙皇不会来了,你我今日,都会死在这里。”
启蛰脱口而出那男子的名字,昭信震在当场。
那是……她的父亲,昭怀尔?
眼前红光弥散,结界骤然出现,将整个内宫都包围了起来。
“我本不想杀你,可你也死得不冤。”
轻浮空中,启蛰执着的烙骨扇里射出火红流光,击中底下的人,一个又一个倒地不起,直到最后,她将目光转而落在了昭怀尔身上。
昭信看着他青得发白的脸色,死瞪着启蛰,像是愤怒到了极致,也像是生了畏死之心。
启蛰忽然冷笑起来,嘲弄着他的狼子野心,讥诮出声,“说什么为朱雀族效忠,还不是你自己想当上朱雀王罢了!你看看你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人而已,机关算尽,到头来,连命都保不住……”
启蛰声音愈来愈弱,说着说着,笑出泪来,不知是为他哭,还是为自己哭。
凤凰琴的光芒刺得人眼不得见,恍惚间,昭怀尔躲避不得她的攻击,被烙骨扇辉出的一束光击中,霎时口吐鲜血,伏地发抖。
“……父、父亲!”
昭信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朝那男子冲过去,可一使力,整个人就像要虚脱了一样,半分动弹不得,只能远远听见他不甘的声音。
“几千年来,本世子为朱雀族做了这么多事,你只不过是个小丫头,既无兵又无功,就凭你是嫡公主,本世子就要将自己所得拱手相让?”
他颤巍巍地撑着站起来,化出佩剑,“比起我的私心,你才是被青龙皇迷昏了头,你我皆是同宗王室,你居然来害自己的亲族!”
昭怀尔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纵身一跃,举剑朝她而去。昭信眼角寒光掠过,剑刃划向启蛰刹那,血珠飞溅刺目。
此时的启蛰,为了解封凤凰琴,内功即将散尽,根本无躲避的力气,顾不得脸上的伤,即刻化出烙骨扇,反手扇出三昧真火去逼他后退。
凤凰琴之下,周围一片昏寂狼藉,启蜇单膝跪在地上看着他,一身染血似的红装,经了方才反攻,凤冠已落,长发肆意散开,整个人在硝烟里,眼角的剑伤无比刺眼。
血雾眸光里,映着昭怀尔垂死挣扎的身影,她一笑,抹去了唇边溢出的鲜血,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我送你上路。”
她执起烙骨扇,血迹已沾满了扇骨,红光愈发耀眼,她步步向他靠近,愈发艰难,末了,她挥扬起烙骨扇化成的匕首刺进他的胸口里,眼前瞬间血红一片。
下一刻,空中雷电骤响,倏然剑光没入喜服之中,腹间刺痛瞬间卷袭全身,她的手直直捂在昭怀尔刺来的剑上,看着他瞪大了眼睛咽气而去,忽地笑而落泪,嘴角溢出血来——
“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青龙族手里,要好吧?”
眼看着他倒下,她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跌跪了下来,浸在血泊里,手紧捂在腹间,血已浸透了她的嫁衣,锦衫如朱花盛开……
所有的画面都在这一刻又黯淡了下去,昭信重新被噬骨冰凉包围,可她似也察觉不到冷,整个人虚软地跪着,沉浸在方才手足相残的血幕里。
从来都只是在神籍里得知这一段神史,她的父亲作为叛徒被朱雀王处决,可当真亲眼见到那一个活生生的人和姑姑自相残杀,又是那样难以接受的。
她尚未定神,耳边又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束光投来,映得她茫然抬眼,看到了静坐于永安宫殿中,正与雪心下棋对弈的姑姑,如此闲情,跟传入耳中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
“生了!生了!”
婴啼响起之际,整个宫殿里里外外已被重兵把手,满盘皆杀,启蛰安居高堂,怀中抱着刚刚降世的雏鸟,而殿下的一位年轻妇人,气色发虚,实无更多的力气了,只得倚在侍女身上。
“王尊,让我看看我的孩子吧。”
抬眼见她伸了手来,启蛰轻笑,微挑起眉,眼角丝丝妖娆已化作锋芒,“从现在开始,她就是我朱雀族的储君,妘夫人,你可欢喜?”
“什、什么……储君?”
那妇人先是困惑,但也轻轻点头,“自然,欢喜……”
“既然欢喜,妘夫人你也可走得安心了。”
启蛰将她脸上浮现的惧意尽收眼底,仍旧轻拍着怀中雏鸟,“本王本欲留你一条活路,谁曾想你待在这儿也不得安宁,竟敢和蛇王的内奸串通一气,利用种花之举埋信,泄我军中阵法!”
说话间,她已起了身来,抱着孩子挪步,“本王已替她取好了名字,昭信。信者,义也,孝义于本王,忠义于青龙皇。”
“你――”
那妇人还未来得及争辩一句,雪心就刺下剑去,让她倒地淌血,无多时便断了气。
整个过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却压抑非常,即使画面消失,昭信也缓不过气来,整个人跪在风柱之中,让额前的碎发蒙了眼,让人看不清是何心境,耳边源源不断地传来曾经各种各样的人说的话……
“郡主,往后祭拜你父母,自行前去便好,无需知会王尊。”
“二妹,对外称自己是朱雀王侄女或是王裔即可,无需提起他人。”
“那罪臣之女也配有封号上战场?瞧她得了那风狸杖的样子,若是跟她爹娘一个样,不就养出了个白眼狼?”
“若不是朱雀王不能生,就凭她这身世,能成为储君?笑话死人了!”
“住口……”
昭信动了动唇,紧紧捂起自己的双耳,却还是止不住这些声音,继而双手握拳砸向了地面,“全都给我住口!”
那些声音越来越杂,重重叠叠的叫人听不清,唯有笑声是不变的,昭信觉着自己陷入了一个漩涡,要将她彻底淹没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