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学校：第一次的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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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零諳
2004年5月28日 星期五 小雨
对于五年级下学期的我们来说，每周最期待的就是星期五了。即便要再进行一次长途跋涉，我们仍然很开心，似乎隔着空气都能闻到餐桌上妈妈烧好的香喷喷的饭菜的味道，还有电视机里的动画片像是永远停在一处最有趣的地方，等着我们。
窗外仍然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雨，完成大扫除后，我们全班都准时坐在教室里，等着班主任老师给我们下达最后的“命令”。
“这周的作业是一张语文练习卷，作文按要求完成。放学！”老师似乎也跟我们一样归心似箭，他边说边把手上的语文试卷递给前排的班长。话音刚落，他便出了教室。
班长把试卷分成四份，从每组的前排分发下去，这样同学们就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这周要带回家的作业，动作快的同学，早已收拾好书包，飞奔出教室了。
我也急急忙忙收拾好书包，晃眼间，拉拉和小莎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路途遥远，我们总是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的。
一到周五放学的时间，整栋教学楼又挤又吵，嘈杂声、欢呼声、跑步声，以及各种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极了周末的闹市。似乎是老师们约定好了，每个班放学的时间都差不了多少，人多的时候一哄而散，人少的时候也总能碰到别班的人。
就像，很容易地，我又遇见了他。
＊＊＊
他叫李小龙，在六年级二班。我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很好，在全校总是前几名。
再加上那时候的电影里总有个非常火的武打明星叫李小龙，我们这个李小龙自然就在全校更为出名了。
五年级的老师总是提到李小龙这个名字，老师们都说，李小龙学习好，要我们好好向他学习。
听多了他们说他很好。不知不觉，他就活在了我心中。
今天又遇见他的时候，正是周五放学的下午。淅淅沥沥的小雨斜斜地飘过教学楼的阳台，打湿了走廊的水泥地板。他从教室里走出来，步履轻快但不匆忙，双脚踩在星星点点的雨渍上，手里攥着一本书，没有背书包。
看上去，他的心情很不错。
我刚好经过楼梯的转角，看到他将书抛向空中。那本书并没有散开，反而中规中矩地360度旋转跳跃，最后落下来，可是他手一滑，没有接住。
我偷偷捂嘴笑了笑，站在原地不敢动。
担心他会看到我的嘲笑，又渴望他能看到我，但当他俯下身子捡书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像个小偷一样盯着他，却也要装成路人的样子什么都没看到过。
他眼神转向我的一瞬间，我把眼珠子飞快地移到楼梯的台阶上，同手同脚地开始下楼梯。
“嘿嘿，学妹你有餐巾纸吗？”他一手捧着散开的书，一手指着沾满雨水的书页，看着我说。
“嗯，给你。”我从校服的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想都没想立马递了过去。
他打开纸巾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纸，再小心翼翼地将书页上的水渍擦干，看到书页干净了以后，才慢慢将纸巾包递回给我。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如空气一样安静。
“谢谢你。”他说谢谢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因为有些不好意思，我竟感觉脸上有一团红晕正慢慢地散开，滚烫滚烫的。
接过纸巾，我埋着头，低声说了声“不客气”就转身走下楼了。
我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但我感觉，他就走在我的身后。
印象中，这是第一次脸红。
＊＊＊
夏日的细雨，缠缠绵绵，千丝万缕宛如晶莹剔透的银帘，落在满是泥土的乡间小道上，和着青草的芳香。
这样的雨天，我们最喜欢打赤脚踩进泥土中，踩在路边的青草上，踩在和着泥土的小碎石子上。我们一点都不觉得疼。
回家的路总是要经过李小龙的家，今天也一样。
李小龙的爸爸在集市上开了家文具店，这里是我们上学和放学的必经之地。
经过他家的时候，微微细雨已经停了些许时间，我把伞收起来，裤脚稍微往下挽一点。
我怕如果他已经到家，会看到打赤脚的我，和脚上沾满泥土的我。
我怕他看见如此狼狈的我。
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把伞撑开，这样他就看不到伞下的人是谁了。但是拉拉和小沙一再提醒我，雨已经不下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撑开伞。
确实，我是多么希望他能看到我！
李小龙家的文具店的正面和侧面各开了一扇门，正面是整侧门都打开，大概是三个卷叶门合起来的长度，侧面打开的是正常的一扇门的宽度，有时候我们甚至可以从他家的文具店穿过，直接能走向集市的另一头。
今天，由于脚上沾满了泥土，我有些不敢踏入他家的文具店。
李小龙显然很早就到家了，他独自一人坐在柜台显眼的地方，但是只露出了半个头。
他低着头很认真的样子，我有些喜欢。
在我的印象里，他中等身高，微微发胖，双眉间一颗眉心痣为他的面容增色了不少，额间稀稀落落的刘海，和头顶竖起的头发相映成趣。事实也是这样，而且在我们这个年代，这种造型是最流行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仍然没有发现有人在打量着他，我也没有意识到拉拉和小沙已经进入文具店了。
显然她们并没有要买什么文具，只是想借条干净的路罢了。而李小龙仍然坐在柜台前，依然只露半个头，见到有人进店，他仍然没有任何表示。
我走到门口，正要抬脚迈过门槛，又瞅了瞅坐在角落的李小龙，心想还是走外面吧，让他看到这样邋遢的我实在有些不太好。
于是，迈出去的脚快速地收回来，眼睛打量着一直低着头的李小龙。而此刻的我，心中是窃喜的。
我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心中窃喜他没有看到刚刚的一幕。
可能窃喜过头，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撞到了门框上……
“你没事吧？”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我停止了迈出脚步。
“没事……”我慢慢转过身去，有些结结巴巴地说。
“是你啊！真的没事？”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只是晕眩的我依然能清晰地看见他眉心的痣。
“对啊！真的没事，你继续忙你的吧！”看他要走过来，我连忙应了他，叫他坐回去。
其实，他看着我说话的时候，我尽量将眼神避开他。
但是，有那么一刻，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稍微有点儿快。
“没关系，我在写作业，不着急。”他这样一说，反而让我有些局促不安了。
“好吧，你继续写。”我揉揉刚刚撞到的头，转身准备要走。
“嗯。小心一点！”他似乎迈出了一步，但是最终又没有挪动脚步。我差一点就回头看他了，又觉得脸颊愈来愈发烫，为了防止他发现我脸上的红晕，我匆忙地迈开了脚步，往前追了拉拉和小沙去。
她俩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像是洞悉了一切，又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知道她们有没有看到我刚刚撞到门框上……想到这些，我脸上的红晕更加泛滥了。
“你快点啊。”拉拉看我低着头，慢吞吞地一步一步走得那么认真，那么仔细，忍不住发话了。
“哦，好。”不知道说什么，我只是慌乱地点点头，吐出两个字。
拉拉和小沙继续往前走，我也加快了步伐，又鼓起勇气悄悄地回过头去。
他坐在柜台旁，依然露出半个头，认真地在写作业。文具店里，空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