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猫(02)
收到凉凉回信的第三天,刚好碰上周末,我决定去那个叫做偏南的小镇。至于为什么,我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不可名状的恐惧感在脑海里发酵,半夜我想起了高中凉凉离开的那个晚上,那股风似乎还在那里吹着,突然我产生了一个很诡异的想法,凉凉像是消失在风里了,或者说被一阵风裹挟带走了。
从学校出发到偏南,我折腾了一天,先是到附近的汽车站买了票到县里,下车后再从县里拦了辆私家车,开上一个小时,才到了小镇。黄昏时分,这座小镇竟然黑了天,没有了城市里闪烁不已的霓虹灯牌和沿街发亮的路灯,这里显得很苍老。有一瞬间,我想到了人的一生,早上的壮年,现在就是耋耄之年。
这里的房子很低矮,离公路口较远的地方竟然还有田地,家家户户的门匾上都写着住家名字,用的是繁体字。“我们那里呀,算是古文化保存的最好的一块地方了。付款的钱币用我们那里的方言说就是金银财宝了,房子基本都是以前留下来的住宅,大门上必定挂着牌匾写着住家名字,一看就知道是祖宅的房产。”我在脑海里慢慢的倒腾着凉凉曾说过的话,关于这座小镇,关于她在小镇上的住所。“我家祖辈比较贫穷,没有大院子,也没有宽敞的楼面,只留了一棵木棉,听说时间可久了,后面长得太高,挡到我房间里的光线,我就不大喜欢了。”
私家车带我到小镇的交叉路口,我沿着分叉的路段中最宽敞的那条路小跑着往前。至于为什么小跑,可能我怕天黑吧。我从未如此冲动的独自往一个地方来,可当我真正站在这里的时候,心里翻涌的却不是那种要迫切找到凉凉的紧张,而是害怕。“我是猫。”我想起了凉凉在回信里说的话,不可置否,这里有许多猫咪,不知道是散养的还是流浪的。我迈过停滞在我脚边的猫咪,继续往前走,眼里张望着,寻找一棵高大的木棉,一棵挡住了窗口的木棉。
走了一小会,天完全暗了下来,周围的街景已没入黑夜。我抬抬脚,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开始寻找可以落脚的旅馆。终于在来时走过的路口边上找到一家外观整洁的家庭旅馆,在前台接待我的是一个小姑娘,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她接过我的身份证,双眼注视着电脑,盯了好一会,像放弃了一个胜利的糖果一般泄气的喊了一声“妈妈,有人入住。”她的声音里含着糖,满是软绵绵的小姑娘撒娇气,接着就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纯色衬衫的中年妇女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的脚步急促,眼里满是笑意。她从小姑娘手中接过我的身份证,对着我俯身笑了,像是在道歉,她的手放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过了一会,双手恭敬的将身份证递还给我。“2112。”我盯着她递过来的门卡上的红色钥匙圈,上面粘着胶纸,白色的纸张上写的正是房卡号,还有房间的无线密码。
我提了提肩上的双肩包,楼梯有点抖,快走到拐角处时,猛的听见楼下母女俩的对话。
“我待会要去找姐姐玩,他们家的木棉开了,好火红。”
“这个点能看见啥,乌漆麻黑,明早再去……”
我在楼梯口顿了顿,最后还是选择继续往上走,可能是太累了,另外我也觉得小时候还种植的木棉现在不一定还在,想到这,我就为自己刚刚一下车直奔着寻找有一棵挡住窗口的木棉的住宅而发笑,简直太幼稚了。
二楼只有几间客房,我很快就在拐角的角落里看到了写着2112的房间,我将钥匙插进去,转动的时候我听到了来自右侧走廊的脚步声,习惯性的抬头往前看,我看到一个和凉凉神似的女孩向我走来。我看着她越走越靠近,轮廓越来越清晰,她穿着一条没入脚踝的长裙,头发不偏不倚的附在她的耳后。可能是注意到我注视着的眼神,路过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狐疑和不解。我和凉凉有三年没有见面了,即便如此,再遇见时也不至于沦落为陌生人,更何况她还刚刚给我寄了信件。
“凉凉,凉凉。”我对着即将拐入转角的背影喊了两声,声音急促,导致我的呼吸有短暂被呛到的感觉。
前方的女孩停止了脚步,缓缓的转过身,“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女孩叫凉凉?”她说话的语气很轻,重量很沉。她说的不是肯定句,而是一个疑问句,她声音透露着渴求,她想听到确切答案,只可惜那晚站在她对面的我,也是带着疑惑的。
我拔出插进房间的钥匙,正过身看着眼前的女孩,她跟凉凉长的极为相似,即使三年里凉凉有什么容貌变化,也大体不过如此。至于刚才女孩口中的那句,“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女孩”我来不及多加思考,而是直接抛出我的问题,“你不是凉凉?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