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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兵突起 第十二章 学生官的怒火

2018-04-25  本文已影响560人  须僧

吴论这点不尴不尬的好日子也很快到了头,前两周队列基本动作训练结束,这天中午吃完饭,张永新突然召集全班集合,说排长要抽几个队列走得好的在全连面前表演表演,这两周观察了一圈,他觉得吴论动作最好,得开小灶,突击强训。这下全班都笑了,吴论虽不像赵小军那么夸张,但常年玩电脑也落下一身臭毛病,耸肩塌腰探脖子,横看成岭侧成峰,让他表演队列,相当于让小脚老太太跳第八套广播体操,八竿子挨不着的事。吴论说:“你不怕我丢你的人?”

入伍这么长时间,他没叫过张永新一声班长。

张永新居然笑了出来,这是他这么多天第一次露出笑容:“部队有句老话,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只要你能丢得起人,我就丢得起。”

说完他下口令解散队列,其他几人都回去午休了。他从兜里掏出几张报纸,一张一张贴在墙上,说:“练武先练马步,队列先练军姿。你紧贴着这报纸站着,我不下口令你不能动。”说完就坐在了地上,从另一边的兜里掏出一张足球报,头埋进了报纸里,像看红头文件似的,一行一行往下看。

起先吴论还没当回事,时间一长,正午的阳光直射在脸上,作训服被烤出一层蒸汽,把他包裹在里头。先是背上一块一块地出汗,之后全身上下都浸在了汗水里,手指控制不住动了一下碰到衣角,立马像挨了一记熨斗,烫缩了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原本聒噪的秋蝉突然闭了嘴,又或是蝉鸣更加密集,空气中有一种极闷的声音在来回踱步。眼前万物都变了色,原本灰蒙蒙的营房此时被一层日晕包裹,至少有五六种色彩来回追逐。树叶是紫的,天是瘆人的白,张永新缩成了一粒抖动的像素,他的表情却在放大,一脸嘲讽。吴论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摇晃,控制不住一种直挺挺栽下去的欲望,他甚至渴望前面就是悬崖,自由落体至少能带给他一些凉风。但此时空气就是死的,像一锅好多天没人动过的泔水,砸块石头进去也溅不出一滴。

张永新抬起了头:“你别跟我说这么一会儿就挺不住了啊,你要是装中暑,就给我装到休克。”

吴论不答。张永新这句话搅动了泔水,让他稍微凉快了会儿,但很快又被扔进闷壶里。他一会儿感觉自己已经站了四十分钟,一会儿又觉得只站了五分钟,因为张永新一直在看那一页报纸,还读得津津有味。原先变色的万物此时又失去了色彩,只是白晃晃的一片,草木花石全都成了反射体,所有的可见光都毫无保留地弹到了他的身上,他能听见自己的胃粘膜在蠕动,听见脑白质均匀的呼吸声,继而每个器官都在唱歌,虽然都不在调上,凑在一起却能听出明显的声部,这音乐还挺熟悉,只是音量逐渐加大,直至不可忍受,像一团螺线,把他吸进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中,他感觉自己在螺旋下坠,坠了大概一分钟才被一双手托住。

“稍晚一步你牙就没了。”张永新的脸从来没跟他这么靠近过:“先躺着,把扣子解开通风,脑袋右边有个水杯,喝一口,我说说你军姿的毛病在哪儿。”

贴在墙上的报纸被汗水浸出了一个清晰的人形。这人形双肩高耸,像个被刺穿了琵琶骨的鬼,望着地面上的他。张永新像个老师一样,右手指着墙上的鬼,分析他的痼癖动作。吴论感到前所未有的好笑,这一切过于讽刺,他甚至都懒得生气了,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笑。

“不错啊,还能笑得出来,看来训练还不饱和。”

“你到底为什么要整我?”吴论气若游丝,这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这就叫整你?”张永新眼珠上翻,露出巨大的眼白:“我要真想整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说得出来话?”

吴论觉得这个眼神很熟悉。同样的眼神,曾经让他从中国电竞未来的希望,变成窝在家里帮人练级打装备的废柴。

张永新见吴论不说话,又开始讲解起墙上的鬼:“我再跟你重复一遍军姿的动作要领,头要正,颈要直,两眼目视前方,两臂自然下垂,身体微向前倾,你如果找不到感觉,就想象着有人在半空中把你的身体往上拔……”

突然,他感觉自己身体上多了点什么,下意识地一个过肩摔,吴论的身体轻得像只被蚂蚁掏空的昆虫壳,抵在了墙上,手臂还保持着扼住人喉咙的姿势。

张永新说:“你想干啥?”

吴论说:“你……你再这么看我一眼试试……”

说完昏了过去。

剩下的几个,张若谷陶云辉曹默等,没犯什么错,也没像吴论这样受到特别关照,张永新也没一句好话一个好脸色。陶云辉说,当兵之前村支书就跟他说,班长严厉很正常,新官上任三把火,武二郎入牢城还得挨一百杀威棒不是,可班长的杀威棒好像没个尽头啊。

吴论当面顶撞了张永新,张永新之后却没找他的麻烦,关于那次开小灶,之后只字未提,但吴论还是觉得,正面对刚是迟早的事。赵小军沈原虽然不知道空气中那股暗墙何时会倒,心中那股邪火也快憋不住了。他们都没想到,最先与张永新爆发矛盾的却是排长王松。

张永新这人是个闷蛋,平时在宿舍里几乎不跟人说话,四班的新兵从他口中几乎得不到任何信息,也没法猜出他跟连里谁关系好,谁关系坏。唯独这个王排长,他倒是有句评价。那天中午,连队文书跑到四班宿舍,通知张永新去排长那儿开会,张永新一瞪眼:“他自己没长腿还是没长嘴,让你跑过来通知?屁本事没有,官架子倒不小。”

张永新走后,赵小军跟沈原说:“没看出来变态还有点儿义气啊,猴子,变态看不惯王排长,估计跟他扔你的被子有关。”

沈原说:“你就拉鸡巴倒吧,他能为我出头?还把我被子扔茅坑里?他是因为人家体能不行。”

王松体能不行,全连的人第一天就看出来了,跟新兵一起跑步他都快跑进了倒数。吴论初觉新鲜,后来听人说,部队里刚毕业分下来的排长分为三种,第一种是从部队考学提干的,这种军事素质和管理能力都不错,第二种是高考考上军校的,这种得分人,指挥类的例如机步院、陆院出来的,身体素质往往比战士还强,非指挥类的例如学通信、学电子的,体能往往差强人意;最惨的是地方大学的国防生,来部队之前对部队一知半解,也没有好好训练过,其实跟这帮新兵是五十步和百步的距离。

王松就是个国防生,偏偏他读书还早,年龄比个别新兵还小。部队表面上是令行禁止,官大一级压死人,但你要没真本事,根本不能服众。尤其是基层连队的干部,天天跟战士一起摸爬滚打,你要没点手段,别说说话有没有人听了,人家玩都不带你。而连队干部又属排长最难,说起来是个干部,但直接面对的是经验比你丰富、比你更懂部队的班长,而在连长指导员眼中,班长的地位其实比排长重要,因为排长的流动性快,可能干不到一两年就会调至别的连队当副连长副指导员,或者去机关做个参谋干事,归根结底不是自己人。

用K师政委方勇达的话说,排长这个九品芝麻官,不但要跑得比战士快,干得比战士好,作风比战士硬,打牌也要比战士打得贼,甚至有的时候,打架也要打得过战士。

王松在三连这帮班长口中有个难听的称呼,“学生官”,学生官学生官,高兴了把你当个官,不高兴了你就是个小学生。偏偏他是今年刚分下来的,没什么部队经验,还以为部队真的是军官比士官大,排长比班长大,虽然体能训练老是落后,自己也有点儿底气不足,但越是这样,他越是要在平时找补回来。吴论当初拍他的肩膀问他的年龄,他就觉得不可思议,你一个小小的新兵竟敢跟我排长大人这么说话,转头就跟张永新说让他注意一下,他没想到的是,张永新一方面形成了对吴论的成见,一方面也看轻了他。这么小的事你一个干部还搞不定,需要来我面前告状么。

王松这天召集各班长,明面上是开会,其实是为了警告大家一下,别因为我的体能训练成绩就对我不礼貌。他已经觉察到了,班长们表面上虽没有对他不客气,其实是不太想理他,连带着,他也总觉得新兵对自己不够礼貌,敬礼敬得不标准,问好的声音不够响亮,眼神中好像还带着嘲讽。他虽然也拿不准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越想越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各班班长,他是个干部,战士对干部要有足够的尊重。用部队的行话说就是,“练练”他们。

但排长练兵,练得不好就是被练的份。王松自信有练他们的办法,全连的内务都是他在检查,各班有什么毛病他了如指掌,怎么练他们?小题大做嘛,揪住班长们的尾巴不放,让他们反思自己的问题,这样自己的权威就能树立起来了。他特意挑了个艳阳高照的中午,模仿指导员徐宏彬,来一次长途电话,大家一起在毒日头下熬一熬。这是他的强项,国防生集训时,他就一直是队列标兵。

各班班长站定,他刻意压低语气:“各位班长,最近几次内务检查和队列训练,我对各班的表现非常痛心呐。”

这时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一班长,王松一声大喝:“一班长,你为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一班长却反问了一句:“排长,你小时候看过中央台的大风车不?”语气仍带着笑意。

王松迟疑了一下:“看过,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大风车有个栏目叫‘小大人’?”

这下队列里都笑开了,足足笑了二十秒才收住。王松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发作又不知如何发作,说道:“我听不懂你们的怪话,今天我召集大家是要讲问题的。”

班长们这才没了动静,都静静地看他表演。

“就说你们一班。连队是不是规定,牙刷和牙膏是不是要摆放在牙缸的左右两侧?你们倒好,8个人有2个人摆反了,你一班长是不是管理没到位?”

一班长说:“对,问题非常严重,我回去之后一定加强批评教育,教育他们在搞好体能训练的同时也要注意维护好内务秩序。”

哪壶不开提哪壶,王松的脸瞬间涨红了。他想了想,对着张永新说道:“还有你三班,赵小军顺拐的毛病,到现在都没纠正过来,还有,我让你选队列标兵出来会操,你三班长为什么要选那个耸肩塌腰的吴论?这是不是无视集体荣誉的表现?”

张永新一开始没接茬,过了半天才慢吞吞回了一句:“王排长,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愿意听不?”

王松说:“你有什么想法当然可以反映。”

张永新说:“几年前,你还在学校里念ABC的时候啊,我们K师出过一起命案,你知道不?”

王松没答话。

“那事儿我正好是个见证人。那年我们隔壁机步二连分了个新排长下来,他们连长指导员高兴坏了,为啥,基层连队缺干部嘛,好几年没有新排长分下来了。那新排长可比你牛啊,名牌军校毕业的双学士,到我们基层是建功立业来的。可是呢,我们这些泥浆子里滚出来的人,对学习好的人嘛不太待见。你得拿点真本事出来看嘛。偏偏人家又没有,四百米障碍,我们闭着眼都能穿过去,人家爬绳网把手臂爬脱臼了嘛。武装泅渡,我们喝两斤水都不带皱眉头的,人家喝了几口嫌水脏嘛。那么我们都是有脾气的人,觉得新排长这个鸟样子怎么带我们打仗,所以要锻炼一下他,嘴上恶心恶心,踹一下屁股,这都是为他好嘛。结果呢,有一次这位新排长在库房整理东西,我那个同乡老朱,跟他开个玩笑,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还说了好几句对不起,他受不了了嘛,从箱子里掏出一把刀,直接捅死个逑,现在关在战区的监狱里,怕是这辈子难出来了。你说这怂,大家都是为他好,他怎么就想不通呢?”

王松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抓起帽子往地上一摔,朝张永新扑了过去,扑到一半就被一班长二班长架住了。王松吼道:“你们干嘛?是不是要拉偏架?!”这一声吼,一楼二楼不少脑袋都探了出来。

张永新说:“排长,这不是拉偏架,是在保护你,你要真跟我动手,第一,性质变了;第二,你会吃亏。你好好想想吧,刚才那个故事就是在教育你,遇事别冲动,发火前好好想想,自己该不该发,能不能发,配不配发。”

说完大摇大摆走回房间,留下了满眼血丝的王松。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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