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老而好《易》与巫之伦理
苏格拉底有一个精灵般的事物,总是在做不正确事情的时候出现,从不劝说去做某事。苏格拉底并未说明是否信城邦神,因不敬神罪名而死。子不语怪力乱神,因断句问题,产生有神论与无神论的两种截然相反的看法。苏格拉底是否敬神与孔子鬼神观至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巫之崩溃与理性崛起是共时性的,神位虚悬意味着需要现代性解释,不可能获得历时性答案。孔子知之为知之,苏格拉底干脆自认无知,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神位虚悬并非意味着神必然存在,而是将神至于合理的位置,神是否存在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此为理性的现代性的回答。历时性视角审视共时性,向来是知识的来源,蕴含历史尺度、当代尺度与未来尺度。苏格拉底与孔子的困境,在于神并非是神,而是去功能化的神。正如科学完全取代了巫,现代性仅仅关注去功能化的巫,科学并不研究巫,而是将巫作为作为科学进步的参照,完美解释了巫,才能令人满意。科学认为安慰剂不能治疗,安慰剂也出现过奇迹,此种情况可以用巫解释,医生与病人构成巫术系统,病人信赖医生,自我治愈。巫术是人精神活动的总和投注于生理之上,产生的概率性结果,科学实证只能否决功能性结果,不能否认文化上的功能性,具有功能上的伦理性。
去功能化的神已经拥有了位置,神位虚悬不是神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这也是理性最核心的价值。神位虚悬源于审美与伦理,苏格拉底认为美德不管有多少种,有多么的不同,都有一种使其成为美德的共同本性。神也可以如是观,神都有成为神的本质,现代性的解释中,即为自由。显然,神位虚悬并非不能解决,而是不可以解决。
《论语》的混乱是一目了然的,孔子强调了学习的重要性,又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引入巫之思维,不过是自然序列的显现。古埃及人将天狼星与太阳一起升起的日子定为新年,此时也是尼罗河水泛滥的时间,可以称为“生而知之”。混乱是孔子的解释策略,也是微言大义的起源,不可说导致了不知所云与胡说八道。
作为自然一部分的人,任何行为都是天经地义的。大约十万年前,尼安德特人举行了第一场葬礼,巫术最晚于此时起源。巫术是悖论式的存在,一方面人对自然的超越产生巫术,一方面巫术是人类行为的自然化。在这样的调皮捣蛋或者挣扎之中,人主观的介入自然,并期望通过操纵虚构,参与到自然之中。巫术是自然序列的一部分,科学视巫术为操纵虚构,所谓悖论是科学的观察。巫术思维是实在论的,并没有任何虚构,无论治疗还是萨满昏迷,功能性结果构成循环论证。《易》是巫的理论化,不再是巫。对于《易》之吹嘘无非反映了吹嘘者的文化焦虑,对于《易》之否定忽略了伦理价值。两性关系的问题上,《易》也体现了巫术悖论,阴阳相合,为此男尊女卑。男尊女卑才能阴阳相合,而不能从阴阳相合推导出男女平等。
巫是群体性的信仰,无论是否视为信仰,融入集体即拥有了信仰,作为生存方式的巫之方方面面天经地义的为集体所拥有。与其说巫产生了功能性,不如说集体的功能性需求产生了巫。礼制要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礼坏乐崩说明礼制被抛弃,区别只在于被民众抛弃还是统治者抛弃。孔子老而好《易》,暗示孔子从源头上追问礼制,可以理直气壮的宣称随心所欲不逾矩,乃至于不梦周公。
巫是天经地义的,巫术却不是,“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即可简单理解。巫术契合了自然序列,巫师也不知道巫术是怎么一回事,从来没有人能搞清楚巫术是什么,归于神。理性则通过了解自然序列,归结于道。
由巫向道的跃迁中,有一个独特的“绝地天通”阶段。《国语·楚语下》:“古者民神不杂……及少皞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颛顼巫教改革,“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颛顼开启了神人两分,最终神道设教,即孔子的:“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孔子的仁学从克己复礼到爱人,随心所欲,乱七八糟。因混乱,故指向仁之起源,“仁者,人也”。巫之伦理是一个矫正,自然序列中的人,一切皆有安排,无忧无虑。孔学的理性主义之中,神位虚悬,礼制代表国家主义,仁学代表人本主义。孔学并不能建立起理想国家,依照孔子伦理,应该大肆批判周公,而不是不置一辞,周公也没少干烂事。政治哲学与国家治理是两回事,周公开创了伦理政治,这才是孔子推崇的根本。孔子伦理是政治的矫正,不能告诉我们什么是理想的国家,但是可以告诉我们国家为什么坏了。
人工智能是否能统治人类尚无结论,对于孔子和苏格拉底则不成问题,抛出一个魔法结界,AI死光光了。神都不在乎了,多出一个AI,没啥大不了的。AI可以接管仁智礼义信,被AI统治未尝不是好事。担忧AI以前,我们更应该担忧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