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女先生品读魏楚敖《我们的长风寺》161首
写在长风寺之前
文/魏楚敖
在我的心里,始终藏着一个童话,这个童话并没有随着我年龄的增长产生任何改变。我或许也有一个让世间所有人都怀有一颗纯粹之心的愿景,所以有了后来,有了后来的后来。
我已经记不清,是从何时起决定书写《我们的长风寺》系列诗歌的,也许是长风寺这个我虚拟的名字成了我的灵光之地,在后期陆陆续续的创作当中,它带给我无数次炫目光辉,并撕心裂肺,我深深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写完《我们的长风寺》后,隔了很长时间没有碰触情诗,只因它写尽了我所有的思念与深情,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用别的言语表达另外一种情感。后来,它趸促了我创作长篇历史小说《杀菊》的欲望,幸甚至哉!
我的这部诗一直在寻找知己,在寻找等它的人,在寻找懂它的人,在寻找为了某句话而垂泪的人儿。我有幸遇到了男性诗人九天玄女先生,他用了数月光阴,精读了我的这部作品,与我一起探寻诗里的深爱与哀愁,拾起与放下,缠绵与执着。这是我的荣幸,更是我的前进动力,感恩九天玄女先生!
感恩世间所有的遇见,感恩心底唯存的那一份美好。让我在有生之年,能感受一份铭心刻骨。
我们的长风寺【完整版】(总161首)
文/魏楚敖
《长风寺的由来》
此刻你已经上路,一路向北
而我,在你的南方。北方很冷
山海关的城墙已缩成一团
过了关口,就再也看不见南方的雨
你只是偶尔喜欢飞雪
你说雪里有我偶尔冰冷的样子
我准备来年为你盖一座寺庙
到时候匠人由你来指定
寺庙的名字我已经替你想好
一定是你喜欢的,名曰长风
我在长风寺的后方看中了一片风水
等你回来,种上竹子。百年之后
我们就长眠在那片竹林之中
你喜欢安静,就在四周栽上莲花
只让世人远远的朝拜你
《随风而来》
大雨百里,最飘摇的那一颗
我在容身之处,等了半个秋天
比黑夜更黑的,是我们的长风寺
满街灯火如注,你空空如也
请宽恕这座闹市里的寺庙
喧嚣的慈悲,更执念片刻安宁
多像无数个黎明之前
渴盼你从天而降,随风而来
归还一本经卷
《归还经卷》
其实,你是知道的
林中无声,木鱼被风儿敲响
北京的那座小酒馆,打了烊
最靠里的三号包房
应该还有袈裟的味道
那晚,灯花爆裂
一念起明,一念起灭
《明灭之间》
你的白衣被雨水打湿
我憎恶起窗外的那条小河
你抽走我唯一的一丝定力
让我在经卷上写下你的名字
那一夜,已是一生
有一刻
天地,风云,大道
在你我之间,一闪而过
《归俗》
你送我的咖啡
让我在还俗后受苦
清欢像一只任性的羔羊
抵触这个世界,我是无心的
怜悯相思的人儿
就该忘了自己
你想来就来,我无能为力
《莲动》
当年的京城,一池莲动
我便下了渔舟,劫你上山
长风寺,也有一池莲花
你走后,再不言语
《灵犀》
动了想你的念头
就一定要去长风寺
风至,一朵云来
聚首或是离别
《饮鸩》
你离开第一百八十四天的时候
那本经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假装你还在
这本经书,要从头再来
《噩梦》
你幸亏哭醒了
星辰已冷,白露已到
三更的雨,成对地落下来
落下来,也不是天涯尽头
《十月十三》
又去了长风寺
除了,莲叶上的露珠和你
其余都是身外之物
我不在众生里,低入尘埃
只在农历十月十三日
破土而出,听上空一声声钟鸣
这一天
天花乱坠,佛祖降临
那钟声,仍然敲得心疼
《惊鹊》
你终于要飞过黑夜
我藏起长弓
从无数个白天追赶过来
只为做一只
与你擦肩而过的鹊
《听雨》
菩萨说
这场雨是冲我来的
我便坐在蒲团上,听雨
你来了
雨就停了
《长风》
你的长发,你的白衣
给了一场风
你却不知道
这十里长风
都在我衣袂之内
《入梦》
风花雪月,常入梦来
却不及你
一回首,一抬头
惊醒我的梦
《吟月》
我宁愿把月亮都给了你
补上你的残缺
多出来的那一块
我挥刀斩走
独自咀嚼
《蝉蜕》
你走了
我便跟你走
天地不过一张蝉蜕
不惊不惧
《照无眠》
大好明月,岂可入眠
你在长风寺
应该是望了望天
我这里
已是碧空如洗
《低绮户》
木鱼声声,不要叹气
我的明月
独照你的阁楼
《转朱阁》
一池莲花
怎敌你走在月光里
你挥一挥手
我就是你长发之上
垂落的第一缕轻纱
《人长久》
我在万里之外的田野
你来与我相照
这本该孤单的秋天
浅唱出一句又一句
人长久
《种桃花》
我在庙里种桃树
念一句你的名字
冰霜雨雪,人面桃花
《女菩萨》
你吃斋,杀生
站在绝顶
我在俗世曾叫你小豹子
如今,只愿你的心能够下山来
你来时,我便称你女菩萨
《桃小仙》
你还没有来
我开始叫你桃小仙
你从不回应
我的心却是盛开着的
《奔桃林》
菩萨说
相思无边,回头是岸
我不管这些了
不能让你一个人
在林中打坐
《刻桃树》
你给我的弯月
总照在桃树上
长风来时,声如诵经
满地慈悲,一树琼瑶
《送别》
我要把长风寺送到唐朝末年
我是那个参禅瞌睡的小沙弥
你是那个拈花拜佛的小丫头
我少不更事
你情窦初开
《路过》
我和你就这样走着
到了民国初年
脚下的尘土
如逃离家园的众生
你流出眼泪,打湿经卷
经卷上,一朵朵水仙在哭泣
《关外》
怎能不到长城
怎能不去山海关外
我做回啸聚山林的女真人
你仍回到
恰好待嫁的年华
《明月》
日出金陵,月升燕京
我却要步出山门
来你的闺房掌灯
乞求一个祥和王朝
《掌灯》
那片草原寂寥
你就喜欢这样看着我
跃马扬鞭,布下灯火
你在我掌心呢喃
原来,一顶帐篷就是天下
只是,这次劫难
是要山河沦落
《夜话》
云泥之间
遍地黄花,让你人瘦清冷
更惧这一地月光
成为你的皑皑白雪
等我去陈桥驿,拾起屠刀
于重阳,杀菊
《折绿柳》
深秋时
钵内的相思更浓
草木苍苍
也是妩媚颜色
你叩响山门,绿柳万状
《落日欢》
夕阳如你
我终会是你穿过的窗棂
最后一道光
照在蒲团上
我蓬荜生辉
《暗嗟呀》
小寒天
红泥炉
煮凝露
木鱼轻负
只为听你几声嗟呀
《良辰雪》
距小雪两天归来
盼雪的日子
皆是良辰
《风情怨》
怨憎恨,爱别离
我却能求得一杯苦茶
你该是要与我一饮而尽
去另一个世界
风情万种
《披寒露》
你不摇春恨
我便不动秋意
藏经楼,冷纱窗
你要低头
过几重秋山?
《燕京道》
丝罗袄,击裙腰
你来长风寺的路上
欠下我一个黄昏
《种茶僧》
种茶的僧人
折下豆蔻
这一炉烟火
红尘滚滚
却瑟瑟秋凉
《重阳》
天还未老
我怎能送你一夜晚秋
地也未荒
菊花就任它凋零了吧
满天星斗在我的香炉里
你白衣飘飘
该是来看我遍插茱萸
《夕阳箫鼓》
你要在夕阳里
渡来扁舟
只须飘起长发
这天上地下
日月同在
《高山流水》
你的小舟到了山下
泊在当年种花的渡口
你已经放下水里功名
入我云烟山中
《阳春白雪》
我知道那个在风里飞的你
十万里春色不如满目白雪
我恰好在尘世修行
昂昂之鹤
玉树临风
《梅花三弄》
你盼的这场雪
欲语还休
我终在往生经里
寻得长生之法
你烈焰盛开
《十面埋伏》
我袖手一万朵白云翻飞
只为有朝一日
踏破声声楚歌
立在长风寺门口,做一名护花人
凝望你在林中
静静地葬花
《汉宫秋月》
从京都到长风寺
只有一颗心的距离
你来
就不再是饮恨黄河的蔡文姬
而是,长风寺里的小阿娇
《平沙落雁》
我怜悯你的风起云涌,寒影孤灯
你便合什而来
只是苦了你
在天在地
一样参不透尘世渺渺
《渔樵问答》
我和你终于杀生
摇橹挥斧之时
有无生灵
一苦得脱
《胡笳十八拍》
我的三十二种丈夫相
你的八十种随行好
在东汉末年
一入草原,胡笳声起
心已碎如莲花
《广陵散》
我入泱泱,你入茫茫
三千怫郁,俱入幽篁
来长风寺
你做回我的归鸿
我做回你的穹苍
《晚安》
落花枕着流水
小桥依着月光
多想
那朵莲花
对我道一声:晚安
《天意》
我总忍不住
在楼头梨落的时候
动了春心
还怎能安坐山门
遥看你拨开风雪,独自上山
《有我》
山上的我与山下的我,都是我
尘世的你与尘外的你,都不是你
你来长风寺吧,让我去人间
《无我》
下山的我与上山的我,都不是我
入世的你与出世的你,都仍是你
我到了长风寺,你又去了哪里
《点灯》
我点起灯火
不为看到宇宙八方
只为想起,有一双手
接过那根火柴
《鸢尾》
北地少了一对蝴蝶
你动了动心
我便从江南
采了一束鸢尾
上得山来
《念珠》
我的手串只叫念珠
一念到你的名字
便有泪滴上去
它也着了相
《蒲团》
我坐禅时,你还在寺外
我膜拜时,你已成了菩萨
你终是我的根
而我,终成你的尘
《禅杖》
我的过去,未来,现在
忘掉身外之物
所幸,这柄禅杖
刻有你的名字
《铜磬》
我用你的雕花马鞍
制成了一只铜磬
一声声近,一声声远
引日成岁,度日如年
《香炉》
你仍在远方
不动如大地
我坐在菩萨前
灰飞烟灭
《舍利》
最好能化为飞灰
去各个角落寻找你
可是
我还不够心诚
还剩下一块恼人的白骨
《子时》
这纱帘
怎么把月光割碎了
竟洒了满枕晶莹珠花
《丑时》
我不想听到犬吠鸡鸣
离她远也不行
她在千里之外睡的安好
这世界才能动我心扉
《寅时》
五更天了,我梦到
动物凶猛,佛祖流泪
你这只精灵
该躲向何方
《卯时》
我的东方霞光万道
看你踏水而来
我的江海
溃如决堤
《辰时》
晨钟响起
合着你的八字日日占卜
终一日,有卦曰
山天大蓄,阴阳交感
《巳时》
有些事情
无需大白于天下
你只需知道
如有一日,你思念日切
千里万里,我定会赶到
《午时》
空即是色,食不甘味
遥敬你一钵烈酒
你才好思量起,曾有一夜
风儿轻轻
《未时》
色即是空,风吹幡动
我的五味也动
那天你说
生生世世,怎好决绝
《申时》
我愿你慵懒些
再慵懒些
什么也不要做
就那样发呆
也是美丽的
《酉时》
日薄西山时,有过客入门
香烛匆匆,人也匆匆
还没等我问询关于你的消息
他已不见
《戌时》
空山,斜阳,孤城
飞云,野寺,晚钟
幽谷,禅林,长亭
炊烟,暮霭,纱灯
青丝,鹅脂,芙蓉
襦裙,罗袜,春梦
小扇,劳燕,余生
《亥时》
月亮总是悄无声息
这里却终成我灵光之地
今日,该把垂地的第三十六根
海棠丝坠
重新打个结
《阿难与迦叶》
我在梦里已知身处沉睡之中
你该知我欢喜空空
我的阿难,你的迦叶
怎么忍心道出老死不相往来
《贝叶经》
当年的你
携嗔痴怨憎破门而入
我如雪山般崩塌
横流汪洋却又无处可逃
该往哪部经书里,求得
世间树静风止之法
《滴泪痣》
久泪成痣,状如莲花
你眉下的世界
皆雨下纷纷
《集因》
你的幻影、余味
我一一珍藏
得到这些因
我便闯进你的空门
《苦果》
你的飘飘衣袂
终贯入我的长风
只是不知
是随风离去
还是随风归来
《寂灭》
我的种种过往
都静静地来至你身后
你尚欠我一世苟安
《闻道》
你生在佛之前
我生在佛之后
这两重因果
该怎生圆融
《长风寺的红豆》
这天上地下,四海列国
只一个我在庙里种红豆
你采与不采
我已种因得因,心满意足
《长风寺的苦瓜》
你知我苦了又苦
便不再问因果
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一寸心》
我有大地,烈火,洪水,狂风
须弥山也有
我在山中
你在山外
《两亩田》
一亩独活,一亩当归
你来后
我便顿悟成一尊铧犁
我耕不生,你种不灭
《三尺巷》
多想,在一场雨里
与你擦肩而过时
牵起你的手
你再也无法退避
《四斗霜》
你给那片瓦取名鸳鸯瓦
我给那道檐取名凤凰檐
去年今日
因是离别,果然霜降
《五里雪》
你来时
一里天苍苍
一里野茫茫
一里起长风
一里暮鼓响
一里白月光
你走时,下雪了
《六顷烟》
雾非雾,烟非烟
如是我与你对面相逢
也不相识
一对掌心,也是天涯
《七钱禅》
把你放在最轻的地方
举轻也若重
把你放在最重的地方
举重也若轻
《八分月》
人似月,圆满也空
我做八分君子
你做八分淑女
《九担雷》
你在身边,顾盼之间
这一道道惊雷
也是极其妩媚的
《十丈潭》
只要你在岸边
我便会爱上这潭水
哪怕它深不可测,夺我心智
哪怕我再无欢喜
《半夏》
这个夏天
我织了许多网
把那只蝉也织在了里面
它给我棒喝
我怜悯它不知有雪
《将离》
知你将离
我更加喜欢那句
无即是有,舍就会得
你的远行也一定是归来
《独活》
我飞来时
你仍会轻轻地
将灯火罩起一层纱
你不要担心
我从不怕苦
《剪秋》
阴也空,啨也空,圆也空,缺也空
索性剪一个秋来
花满地,人满江,月满天,尘满室
我岁岁剪,你岁岁长
恰好两相宜
《钩吻》
你说飞蛾,蝶儿
都是天意
你信天意便好
请索卿一吻后,再让我断肠
《朱砂》
我就是你脚下的那支蓬蒿
你眉如远山,水波盈盈
你低下头该有多好
最好把我连根拔起
我就能在你的眉心
点上一枚朱砂
《水苏》
多想提醒你
一天饮一杯水苏
通神明,得长生
也好快马来我灵光之地
《沉香》
想起你安睡时
想起那一段沉香
你一截,我一截
那一夜往事
风也有情,雨也有意
《当归》
你说,远望可以当归
只是你不知道
我情怯一个个迎面而来的人儿
《续断》
那清辉减了又减
终于月憔悴
风儿打开经卷
你当前来,为我续断
《女巫》
你还是在风里下了蛊
我放下屠刀
在漫山遍野中
寻觅那双放下念珠的手
《裁缝》
不用再想着
来年为我裁剪新衣
在我的布衣上
缝补一针一线便好
《盗墓贼》
如果
你还有一点点念想
就请留下一块舍利
等我降临
《放纸鸢者》
我放你高飞
让你知道天下之大
只我一人
在握紧那根线
《做棺材者》
寻你寻累了
倒下去
恰好七尺
请你亲手为我做一口棺材
《舟子》
渔火遇见莲花
扁舟遇见渡口
月光遇见你,我遇见月光
一切有为法,不为远观
只为一场相见
《靠岸》
这条江总要路过荒原
我会点一盏灯
让你怜惜光满大江
呼唤我靠岸
《错过》
我心甘情愿
错过一次顿悟
穿过你的黑发时
让一把刀铭心刻骨
《走失》
你在一座墓碑前
流下泪来
我要走进去
但愿这一次
你能洞察幽明
《暖羊羊》
到这片坡儿上来吧
风吹草地也是慈悲之手
我做你的暖羊羊
你做我的懒羊羊
《灰太狼》
爱到极处,就不知
何处是你安生之地
就想把你整个吞下去
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木克土》
若我生为土
则布施广被,无惊无怖
任你参天葱茏
我满心欢喜
《土克水》
若我生为水
则遥寄莲舟
盼你得讯归来,奔腾浩荡
那水来土掩早已弃若敝履
《水克火》
若我生为火
则仰你鼻息
由你汪洋千里
使我一息尚存
便是恩泽如海
《火克金》
若我生为金
则坐化为一颗赤舍利
看你烈火熊熊,燎原千里
如仍不能解我相思苦
哪能重生复相思
《金克木》
若我生为木
则再不惧刀砍斧凿
那一枚枚伤痕便是相思印记
你见到后,只需流出一滴眼泪
我便功德圆满
《木生火》
若你生为木
请点起灯火,青烟所指
便是你藏身之处
我端如弥勒
《火生土》
若你生为火
请燃成灰烬,飘然而来
大地之上烟尘滚滚
你仍是世上最亮的明灯
《土生金》
若你生为土
请聚而成丘
让金石所依,我隔着
一万重水路,仰望半生
《金生水》
若你生为金
请百炼成水
我柔肠百转
终究转不过一叶扁舟
《水生木》
若你生为水
请润物无声
我要在今夜,取走街头的月亮
见你时,才能玉树临风
《放下》
你要我放下你
我将冰霜雨雪
一一拾起
连屠刀也视如珍宝
《拾起》
想起你一个人看月亮
便想着拾起天地、江河
去决绝夏雪与冬雷
《暖化》
我想,你还不知道
梅花在夏天开起来的样子
像极了你
一树玉骨,满山纶音
《小宝》
这是个可人的名字
再参禅五百年
也不去想皈依三宝
《立冬第二日》
昨夜下了一场雨
现在天还未明
你该知道,我盼的是
小雪,初晴
《两条金鱼》
两条金鱼
一条红色,一条黑色
再也无法相忘于江湖
就让它们死在我怀里
《往生咒》
我明知你是我的业障
也永发大愿心
求佛光普照,夜夜安好
南无阿弥多婆耶
《楞严经》
你是多么不可思议
让我忘记水火风空,饥馑冤仇
遍历劫难而身不自知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金刚经》
你不悲不喜,不动不摇
我拈花而来时
请张开双目
端详我种种颜色
《驳四十二章经》
即是空门,何论开合
即是王侯,何念尘土
即是金玉,何思瓦砾
既知我心忧,何弃如敝履
既知我癫狂,何阻断流水
《如是我闻》
这一声声冬雷
特来相决绝
风雪齐至,冰霜归来
空门再也不空
《如是我观》
有生之年
怎能把你尽观于心
你断不能
使我永失双目
《春日兰花》
这一株隐居的兰花
准备看一个春天的日落
我只好将它分为两株
一棵看云卷云舒
另一棵紧紧相随
《夏日木槿》
你的思念薄如蝉翼
木槿花开的时候
请飞过一道道篱笆
看一棵棵藤蔓痴缠
《秋日红掌》
秋日里,空的只余
你掌心的那枚佛焰
我知道,你不会
笑我腹内草莽人轻浮
《冬日茶花》
你偏偏选择了在冬日盛开
我去哪里寻得无根之水
好上前问一问
这满园茶花为谁开
《达娃卓玛与仓央嘉措》
我不要那雪域,不要那街头,
不要五百年相思,
不要你吟出绝世情歌。
只要你让卿与如来,各自安好。
《耶输陀罗与释迦牟尼》
弃是因,悯是果。
离是因,哀是果。
别是因,悲是果。
为证因是因,得苦果是果。
为成佛而礼佛是因,
为偿还而归还是果。
《寒山与拾得》
你曾问我:若这世间
庸情,愚情,伪情,
薄情,负情,苦情,
悲情,绝情,无情。
俱一一入怀,如何自处焉?
我曾答曰:你且
明色,聪色,陋色,
辨色,弃色,识色,
正色,忘色,舍色。
过得几年,烦恼便去矣!
而今答曰:你须
观我,念我,顾我,
怜我,思我,依我,
执我,恩我,有我。
方能刹那之间,
天与地另眼相看。
《沙弥第一叹》
你说要五蕴皆空,
我说你着妙相便是我的妙人儿。
如你绝情而去,请再含情而来,
无情之心一样渡有情之人,
你知我我左手是爱,右手是舍利。
《沙弥第二叹》
无形之虚绘有形之色,
是我日日念诵的众生平等。
今夜,
你在极乐世界,我在阿鼻地狱。
《沙弥第三叹》
阿育王比秦始皇大四十一岁,
其弑兄夺位,手握百万白骨。
问鼎南亚次大陆后,便放下屠刀,
斥巨金,修建八万四千座佛舍利塔,
被颂为圣僧。
如果,你是贫民会如何?
秦始皇比阿育王晚死二十二年,
其列国入袖,脚下血流成河。
统一华夏原版图后,便追求长生,
驱长车,奔一万九千里遍访神仙,
被称为暴君。
如果,你也修建佛塔又会如何?
《蝶恋花》
我不该在庙里学那庄周
梦到蝴蝶双飞,花儿解语
总是忍不住上前问询
究竟谁在谁的梦里
《鹊桥仙》
我抄了无数遍心经
只为
一年四季,都有鹊桥
有你
从桥上走来
《一座寺庙》
在你的世界里
我只剩下一座寺庙
窄窄的门,矮矮的窗
冷冷的灯火
低到尘埃里的虔诚
《三杯烈酒》
把你的酒杯给了我吧
我下了地狱
也不许你
一个人醉
《四日光阴》
十月初九日
晴,清冷
还有四天,你应该就到了
我不安地欢喜
又生怕双手合十
错过了你
《君别》
君别如昨日,昨日雨纷纷。
扁舟朽木风摧之,
桥头流水断肠吟。
不曾执壶已醉倒,
不觉冬来思春深。
《依旧》
你不看明月时
明月依旧看着你
你已忘记太久
而我总是想起
《三日》
怨这日出日落
不若惊马流星
三日光阴,未免太久
《煎熬》
门前的小草
开始恨这冬日漫长
一日光阴,也是煎熬
《惊鸿》
庙门日日开着
盼着那一天
你翩若惊鸿,踏雪而来
再无香客匆匆
南去北来又一年
《回首》
昔时小沙弥
今日已是中年汉
只是,我从未想过
一日光阴,竟如此漫长
《祥瑞》
昨夜无人,
天下雪该一般齐整。
只等你来,来解开这大地卧雪,
使我山门四开,山路隐现,
使这天地之间,异香重瑞。
今晨,
我身后三炷香火,恰如莲花。
《意中之人》
你依旧眉似月,眸如星
鬓似流云,发如长风
我不愿老去
你年年岁岁,我岁岁年年
《魂兮归来》
菩萨慈悲,你一切如旧
便请再垂怜我一次
从此再无千山之远,再无咫尺之遥
哪怕是比邻而居
也是此生契阔
《年年今日》
长风寺里终于有了生机
你的双手,终将
再染我长缨
你望向我,我记起
那一年的京师,已是年年
那一天的你,永如今日
(完)
追寻遗失的美好 ——爱情史诗《我们的长风寺》解读
文/九天玄女
魏楚敖先生的爱情史诗《我们的长风寺》,大气磅礴,凄美忧伤,弥漫着一种上下求索的悲壮与苦恋无依的惆怅。
在拜读这组诗之前,曾经读到先生的另一首诗《火种》: 谁取走我的火种,再也无法燃烧一只飞蛾/渴望五月的雨大一些,能痴痴地望/我便安静下来/做一汪水,让你穿过//宁愿你一直这样发呆,不停地写信/倾诉给一座城,我曾经见到过的影子/就在街角第二个路灯下面//全城一百零三个邮筒/分别画上了一支扶郎花/唯独这一个,描了一朵白莲/等待邮递员来的时候,我就取出火种 这首诗歌写刻骨铭心的单相思: 恋人走了,她曾经站过的路灯下面,“我”看见一个姑娘天天给远方的情郎写信。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恍惚之中,“我”把姑娘写给别人的情书当成自己的火种,重新燃烧起熊熊的爱情之火,像一只飞蛾,在火中痛不欲生却无怨无悔。
《我们的长风寺》也写单相思。这次的火种不是情书,而是长风寺,一座虚拟的庙宇。这寺,建在“我”心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我”就是寺,寺就是“我”。而“你”,则是“我”供奉的女菩萨,也是“我”诵读的经书: 如今,只愿你的心能够下山来/你来时,我便称你女菩萨(第22首《女菩萨》) 假装你还在/这本经书,要重头再来(第8首《饮鸩》)
有人问,为什么不建亭台不建楼阁不建殿堂不建道观,偏偏建的是一座寺庙呢? ——那是因为“我”的心上人,“你”,是一个有佛心和佛性的女子。 又问,为什么那么多与佛有缘的名字不用,偏偏又为寺庙起名长风呢?——那是因为长风让“我”时刻想起“你”长发飘逸的样子: 你的长发/给了一场风/你却不知道/这十里长风/都在我的衣袂之内(第13首《长风》)
《长风寺》的结构线索是这样的:
1、一见钟情 当年的你/携嗔痴怨憎破门而入/我如雪山般崩塌/横流汪洋却又无处可逃/该往哪部经书里,求得/世间树静风止之法(第76首《贝叶经》)
2、金风玉露 你抽走了我唯一的一丝定力/让我在经卷上写下你的名字/那一夜,已是一生//有一刻/天地,风云,大道/在你我之间,一闪而过(第4首《明灭之间》)
3、十八相送 此刻你已经上路,一路向北/而我,在你的南方。北方很冷/山海关的城墙己缩成一团(《长风寺的由来》)。 对城墙的叙述有多重含意,一方面明示恋人的去处;另一方面表示天气的凛冽;更重要的是,传达“我”此时此刻的感受: 恋人的离去让“我”寒彻心扉。
4、多情公子空牵念 离别之后,便是思恋,它悱恻缠绵,动人心魄。表面上看,这部分内容鱼龙曼衍、纷纷籍籍,但形散神聚,万变不离一个“情”字。无论穿越、神游、词牌、古曲,还是沙弥三叹、如是我闻,甚至地支子丑寅卯、五行相生相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失恋者意乱神迷信马由缰的真实写照。与“竹林七贤”阮籍愁情无法排遣的“穷途之哭”有异曲同工之妙。 诗中不厌其烦地写到佛人佛经佛事,宛如《关雎》的“琴瑟友之”、“钟鼓乐之”,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菩萨! 然而, “我”的苦恋和追寻,得到的却是无情的拒绝: 菩萨说/相思无边,回头是岸(第24首《奔桃林》) 我是阿难,你是迦叶/怎么忍心道出老死不相往来(第75首《阿难与迦叶》)
5、海市蜃楼 现实中再不能重逢,于是“我”水中捞月画饼充饥,虚拟了一场花好月圆的团聚。日子就选在“你”的生日,农历十月十三。当这个日子在望眼欲穿的煎熬中跚跚来迟,我的心终于安宁,灵魂也不再漂泊: 菩萨慈悲,你一切如旧/便请再垂怜我一次/从此再无千山之远,再无咫尺之遥 /哪怕是比邻而居/也是此生契阔(第160首《魂兮归来》) 长风寺里终于有了生机/你的双手,终将/再染我长缨(第161首《年年今日》) 全诗至此戛然而止,余音袅袅,回味无穷。
第67首《辰时》提到了一个卦,山天大畜。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含玄机。天在山中,就是大畜卦的卦象。畜者,蓄也。山那么小,天那么大,小小的山怎么能容下无边无际的天呢?这是一个比喻,比喻“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德是不受形体限制的,德的影响是非常深远的。小小的长风寺所蓄积的,除了“我”的德,更多的是“我”的情,“我”的凄美爱情——她可以溯回唐朝,徘徊于迦毗罗卫,弥漫在广袤无垠的时空里。 把爱情写到如此境界,足以惊世骇俗,感天动地了。难道,诗歌的本意就在于此?
我手捧《我们的长风寺》像手捧经卷,日夜诵读,渐渐开悟。哦——,原来,长风寺是一个大意象,象征着人类失落的精神家园: 比黑夜更黑的,是我们的长风寺/满街灯火如注,你空空如也(第1首《随风而来》) 这种失落不是哪个时代的专利,而是贯穿古今心灵。爱情人人向往,精神家园又何尝不是如此?长风寺的爱情其实也是一个隐喻。
“我”痴迷地追寻,追寻的是人类失落的精神家园中那些遗失的美好!正如柳宗元寒江独钓,钓的是他的政治理想;屈原求妼妃之所在,求的是他的圣明君王。 2019.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