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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

2017-11-29  本文已影响18人  向南小姐
文/阁夜

    小时候喜欢做家家,常常召集村里一些年龄比自己小的孩子一起,学着课堂里的老师给他们上课。那时五公是最热衷参与我们孩提时光的人,常常在路过我们的‘’课堂‘’时驻足,倾听。待到我们下课后,他便竖起大拇指说:‘’小刘老师的课上得真棒!‘’,赞誉,鼓励,在我们童年的记忆里流光溢彩。

        如今我已经记不起五公的模样了。但我突然就想起他,想起他在我童年里给过的赞誉。这种感觉像静对一幅丢失了许久又突然出现的画,远远近近,让你竭力地想起某种关联。是的,我们是认识的;且在记忆的锁里是可以拍去灰尘慢慢地想起来的。他存在过我们的童年,并伴随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成长。

      五公,他喜欢捕猎,是个十足的猎人。常常背着猎具去打猎。在我们家山后,那里有他的猎场,山鸡,叽咕噜,寒鸭,鼹鼠,都是他轻而易举猎来的。记得有一次,他在深山里捕来一只寒鸭,那真是太美了。孔雀蓝的羽毛,层峦叠嶂一般,还身披霞光。他兴匆匆地从林里带回来,让我端详。不停地问,喜欢不?喜欢不?那,当然。我当然喜欢。可是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说,那是鸳鸯,鸳鸯是成对的。五公捕了一只回来,另一只必孤苦无依了,这样说五公又揣着那鸳鸯放回林里去。不管我这细人籽也喜欢这鸳鸯了。

      我们家山后,有一大片山林是划分给五公的。那片山林几乎是他的梦,每天晨曦,他必将自己裹的严实,肩头扛着锄具顶着湿漉漉的荆棘路过我们家,上山了。

        那时年纪小,不懂世情。眼望着五公或是蹒跚着攀上家里后山的路,或是落寞地背着一身辛劳,从夕阳下轻轻地穿过我们家门前。我总在思索,五公为什么就一个人?疑惑久了便抑制不住好奇,跑去问母亲。母亲说,五公以前是有老婆的。清清白白的人家,五婆细皮嫩肉的。可五公耆酒,像个亡命徒,不曾舍得放下一缸一坛。兼之那时村上单着的也多,都是喜欢烂醉如泥的人。风气特别不好,五婆是在五公一次次烂醉后走的,她消失在村里人的一片吁嘘中,再没回来过。

    之后五公酒量更大,听说常醉倒在洗身堂。母亲说,这是他造化不深,落得这结果,可我却看见五公人前人后的那份小心翼翼。他喜欢我们,跟我们玩丢手绢,跳六格子,摇绳。他玩得可认真了,村里人都说他像孩子。哪会我好像还听别人说,五公是有儿女的,都被五婆带走了,所以喜欢跟我们小孩子玩。如今我想在那思想贫瘠的山村,五婆带了孩子跑,对五公应该是一种打击吧!

      我们喜欢五公守着的那片山林,谷底是蜿蜒的清溪。而枯萎的树叶隐藏着我们对万物的好奇。揭开一层层枯黄的落叶,就能发现小清溪里有许多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那真是童年注射的一股新鲜的血液,让我们日日着迷。趁着大人不在,常常流连在五公的山谷底。偶尔还在溪边采些野百合和雏菊带回家装到玻璃瓶子,摆置在窗台前。每日灌一些水,才觉得安心。那是多年以后都曾回味无穷的快乐时光。

      可五公的山林最俏还是要数山顶,那时我们会算定五公不进山那一天,偷偷地爬上山顶。山顶上一片橘子树。橘子拳头般大小,个个都饱满得像孕妇。橘子树边上是还修建了一座十几平米大的木屋。一锅一勺,挂在用杉树做的木桩上。木屋里有些锄具,锈了。铁锅吊在三根竹竿平衡的架子里,锅底有些黑。但听说进山的人,都会在山顶备些柴米油盐,为的是哪天不下山,或遭遇雷雨而困住,抑或为寻清净而躲到山里去。

        哪会,我们喜欢在那做工粗糙的床上蹦跳,像袋鼠阿! 从这蹦到那,竹竿子咯吱作响。好几回我们玩累了还摘五公种的橘子,用前襟兜着放在五公小木屋的顶上,一字平铺。果实在我的眼里,是成果,是远离尘世的修为。为好看又摘些野花装饰房子,七彩童话便被我和伙伴们搬到山顶了。可是因为太过兴奋,我们几乎把五公的小木屋跳塌,下山时一片狼藉,当初五公应该知道是我们这帮细人籽干的吧?

      后来,我外地求学。逐渐告别少年时光,因离家远,交通又不方便,回去的很少。一个学期仅仅是靠几封家书和家人联系。信中多说年少抱志之事,甚少谈及乡里邻情。自然,五公便从记忆里渐渐疏远了。

      岁月也就在暑往寒来,结纳在我们匆匆的步履里。后来偶在电话跟母亲提起五公,母亲说五公鹤颜,头发都白了,肤色还很好。听说是他不喝酒了,又听说他过得比以前好了。心开了,国家的政策好了,五公被列为五保户之首,不用担愁老无所依了。母亲也咕噜着说,五公还逢时,要是在旧社会,他可会过得很惨,无儿无女,谁给他养老送终?我曾不屑母亲的老思想,在电话里说现还有谁会真的指望儿女养老送终,而那时五公或许正是殷殷念念有人陪伴的紧要时光,我却啜了人情一地。觉得当时,自我强大最重要,何以得空谈那些日薄西山的哀愁。

      我没想,也未来得及关顾,那些渐渐被岁月掩埋的人事。我以为时光很长远,我们还是少年,父母,五公,那些曾经熟悉的人都不老。

        然,我错了。

      2015年夏初,母亲来到我生活的城市。蔷薇花矜矜婷婷地往墙上爬,像个少女。我以为那是美好的,母亲终于亲临我在的城市观摩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带着她游走上海,从城市的花墙里找家乡的夏。我还常邀约母亲,坐在飘窗上饮茶,探头出去从二十六楼俯瞰,眺望。我们聊天,说家乡事,说到五公。我问五公还好么?母亲沉思一会,她说五公早就不在了。

        我惊诧,五公什么时候不在的,母亲便嗫嚅,原来村里人都以为五公过好了,肤色奇好。可却不知道那是一种病,什么病,谁也说不清楚。只是五公走得那天,听说是在我们家对面山坡捂着肚子打滚泪眼婆娑地走的。父亲赶到时,他只剩最后一口气咽在父亲的胸怀里。母亲还说,五公走前,肚子很大,像个烂西瓜,鼓鼓的。后事便是父亲,长兄,平叔他们合计着办了。五公走时,恰逢农忙,春事在桃红季节里纷纷扬扬。只是五公裹着芭蕉去了。父亲长叹,还好,五公是躺在他这个长侄子的怀里去的。他知道他,世事纷繁,烟柳相拂,作侄子,父亲当如此。

        我不曾预知五公的孤老独终。也没及时与他说,早几年我真的进了学校做老师,是他说的‘’小刘老师‘’!只是后来又出来做自己的培训课堂。但仍希望他能路过我们的课堂时,倾听,驻足,并竖起那光彩照人的大拇指,称赞道:‘’小刘老师的课上得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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