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别撩我。

2020-12-07  本文已影响0人  我是樂樂儿

手机嗡嗡的震的人心烦,将睡未醒的时候心最烦,赵鹏飞手下意识地往床头柜上摸,KAO!还把台灯给碰亮了,媳妇儿买这个灯的时候,他心里就不乐意,嘴上不能说,这灯一碰就亮,扰人清梦,惹得人心更烦,这下不醒都不行了,顺势摸起手机。

三条微信。

“哥们儿。”

“在吗?”

“手头方便吗,父亲心梗情况严重,需要搭桥手术,手头差点儿钱,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匀我五万,等我爸出院了就还你。”

来自大学同学文斌。

看到微信,突然精神起来。

这还是头回遇见管他借钱的大学同学,大学可是他这小半生的致暗时刻,跟他做过同学的都知道,他一常年贫困生,从大一到大四都是吃补助过来的,别说借钱了,那四年喝酒包宿追姑娘,同学们都绕着他走。这年头可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太阳都转了性,从西边儿出来了。

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得意涌上心头,娘的,哥们儿也成大爷了。可是他俩已经好几年没了联系,上次同学会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可是说话了吗说了啥,一点记不得了,微信好像仿佛是那次留的,一直躺尸在各自的通讯录里。

文斌是怎么得着信儿知道他赵鹏飞发达了,赵鹏飞从大学毕业,在大公司坐过格子间,又换到小公司业务一手抓,后来自己从一个破落小区的一居室干起,潦倒的时候多风光的少。这两年直播突然火了,他算是借了东风,突然就实现了财富自由。千万富翁数不上,总算是搭上了百万的边儿。可这事儿只有他几个铁瓷儿知道,是谁透了漏风出去吗?

赵鹏飞快速地在脑袋里检索了一遍。

他又看了一遍这三条儿信息,赵鹏飞最烦“在吗”这个开场白。有话说有P放,在吗在吗,他娘的就想说不在,死了,诈尸了。明知道人活着就不能痛快点儿。人真麻烦,P眼里明明就揣着屎,还硬要让人不痛快。他本能的生出几分厌恶,有也不借。虽说现在五万块对自己来说就是洒洒水小意思,可心里犯膈应。

赵鹏飞咽了口吐沫,想象着自己落魄的那几年,满山遍野求人的时候是不是也一副孙子样儿。“在吗”是一种忐忑一种窥探一种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抓耳挠腮。单刀直入怕人拒绝,旁敲侧击又找不到突破口。

只有“在吗”这俩字,等着对面回一句“在”,像一种可怜一种大发慈悲救人于泥潭,不回那就佯装此人已驾鹤西去,或是全当没看见,给自己留点脸面。他对着手机屏幕,想的太久,屏幕暗掉了,又觉得自己也曾有过这副有屎找不着厕所的熊样儿。找回了一瞬间的恻隐之心。

再看“哥们儿”这词儿也觉着有意思,这几年正经的哥们儿都已经改口叫他“孙子”了,比如老幺总说“你这孙子火了可别不认识人……”;李大炮一喝上酒,就指着他鼻子“孙子,终于你也有今天了……”总之没人拿他当腕儿,当爷儿,当大哥。

真当孙子的时候听到这个词儿神经就高度敏感,咬着后槽牙,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如今只觉得近乎,反而没了那种掘人家祖坟的血性了,况且这两年真叫他“孙子”的人越来越少了,无端端的倒是多出了许多意外的“哥们儿”来。

他想着想着,睡意上了头。

这个文斌,是他大学同班不同寝的同学,俩人一起在校篮球队待过,按说文斌家是很牛X的,当年差了好多分哥们儿人家也进来了,在队里三天两头的窜局请大伙吃饭,据说家里有好几套房,开的小轿车上有个字母B。

他恍然大悟,这小子莫不是被盗号了吧。倏然心里又有那么点儿失落。好容易从底层爬到了六楼,终于有机会高人一等居高临下,用脚踩着一直住五楼那家伙,结果刚一进屋,人家搬走了。

赵鹏飞翻个身,手机甩到一边儿,媳妇儿睡的正香,他伸手搂过媳妇儿的腰,媳妇儿把他推开,他觉得没趣,又翻到另一侧,酝酿着回笼觉。

这一觉睡的挺瓷实,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翻身起来,媳妇早已经起来在厨房里忙叨着他一天的吃食。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觉得有钱好。

早几年的时候媳妇儿还不是他媳妇,他睡觉总抱她很紧,生怕一觉醒来,人跑了。俩人睡在一个15平米的插间里,用酒精炉煮挂面,一吃好几天,电磁炉使不了,一用就跳闸。后来媳妇儿成了他媳妇儿,他俩买房的时候,她一定要个大一点的厨房,现在他家的厨房带岛台,媳妇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这两年他发达了,媳妇看中了啥,他就一个字儿“买”,赚的钱一水儿的到媳妇儿账上。赵鹏飞享受着管媳妇儿要钱买糖吃的日子。话说这两年媳妇儿不怎么喜欢他搂着睡了,有时候他们背对着背,他觉着也挺安全。

手机嗡嗡的直响,拿起来一看,是文斌邀请他语音聊天。

赵鹏飞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他睡着前的画面,三条短信……哥们儿……借钱……骗子!现在骗子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他大爷!

不对,骗子一开口不就漏了馅儿,莫非家里真出事儿了……他看着手机上文斌的名字,脑海中迅速反应,接还是不接?借还是不借?

一迟疑的功夫,手机停止了震动。对方挂断了。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有了喘息的时间。可是他又觉得应该尽快做个决定,准备一套说辞,这电话恐怕还会再打,难道就装死?可他要上播,时不时得在视频上露脸,这死恐怕也装不了。

他脑子里迅速想了想,这事儿是真是假,要真是心梗,五万块钱换一条人命,他觉得值,况且在他微时,他喝过文斌的水,吃过他请的饭,虽然谈不上什么过命的交情,至少俩人在一个赛场上当过战友。他恍惚间记得有一次他受伤崴了脚,文斌还给他搀回了宿舍。这钱借得!

可他心里又犯嘀咕,这口子一开怕是泄了洪的闸口收不住。往后咋办?借钱这个事儿不传播出去就显不出他侠肝义胆雪中送炭高风亮节,一旦开口又必定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拿着文斌当参照物,亲的疏的各执一词,恐怕他招架不住。

况且他家的钱基本都在媳妇儿手里,要说几万块钱他还拿得出来,再多,就要向媳妇儿开口。女人对借钱的事儿尤为谨慎,追根究底,往死里刨,不但要说清楚这人的来龙去脉,什么交情,家底什么样,借钱做什么,什么时候还,拿啥还……想想赵鹏飞头都大了。

经过了这么一大番儿,结果媳妇儿那不借,哥们儿们又得给他冠上个“怂包、怕老婆”的标签儿,说他大男人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他当然是搞得定的,都搞了好几年了,只是这么个折腾法,麻烦!没劲!

那好像还是不能借。

出钱消灾容易,若是借,票子出手两相欢喜。不借就很麻烦,要组织语言要措辞,既不能显出自己小气,又不能搏了对方的面子。这事儿有点难办了,他想象着之前那几年有没有像样的能用的上的上档次的语句,想来想去能拒绝的话不少,不伤人的难找。

他又开始觉得麻烦,想想自己现在高低也算是个有钱人,怎么也应该到了用钱解决生活难题的境界了吧。自己赚的钱不能解决自己的烦恼,那还有个啥意思。

这么想想,他一拍大腿,这钱还是得借。

可是借多少又是问题。

借钱也讲究个讨价还价,人家借多少你就给多少,这大爷当的就有点憋屈,有点怂。他怂了这些年,现在怎么也得硬气一把。可人家开口开了五万的价,他该还多少?

是5000,10000,20000……他每想出一个数字,就在心里折算看看打了多少折儿,文斌还要再借几个人能凑够……

想的入了神,都没顾上这会儿在厨房忙叨的媳妇儿。

媳妇儿昨晚灯一开就醒了,她其实觉轻的很,前几年的时候他从后面一抱她,她就醒。可是她心里知道他伤心他颓废他没有安全感,就任由他抱着睡。

昨晚媳妇醒了也像往常一样没有做声,她感觉到那边的床头灯亮了,知道他拿起手机,他对着手机很久,没有声音,手机亮了又暗掉又亮。她不知道对方是谁,这两年老公火了,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潜规则,她心里打了鼓,犯了嘀咕,半夜三更的,对面不是妖就是鬼。

后来赵鹏飞过来抱她,她带着几分醋意几分愤懑的把他推开了。这两年是平常事,赵鹏飞有了钱有了底气有了自信,渐渐地不用那么紧紧地抱她也能睡了。

早上她先醒的,醒来的时候赵鹏飞睡的正香。心里暗自生气,昨天大半夜跟人家聊个没完,这回儿倒睡的跟个傻子似的。她想拿赵鹏飞的手机看一看,一眼就见分晓,死个明白也好,但其实她也有点害怕,万一真有事儿咋办!况且偷看这事儿太不磊落了,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明目张胆的看。想着想着她带着气去厨房做菜去了。

赵鹏飞一醒,媳妇儿就发现了,她人在厨房可时时刻刻留意着床上。赵鹏飞没跟她问早安,也没过来亲亲她,这有点儿反常。她时不时的眼睛就往房间里瞟。

她看赵鹏飞一直对着手机,时而犹豫时而无措,她心上的疑云又重了几分。M的,他孙子不是要起义翻天吧。媳妇儿的火有点压不住了。

正当赵鹏飞想的入神的时候,媳妇儿一个健步冲到了房间里,就立在赵鹏飞的眼前,他光着身子,一丝不挂的那种,对这么多年他习惯了裸睡。一把抓过赵鹏飞手里的手机。

媳妇儿这几步其实没怎么过大脑,要是再迟疑个三分五秒,仔细想想要是真出轨她应该怎么三十六计围魏救赵可能就不会冲上去。男人会精虫上脑,女人是什么,反正她生气了,后果必须很严重。

赵鹏飞懵了,立马下了床站在媳妇对面儿,像是等着审判的……应该怎么说,赤裸特工?

媳妇儿也有点懵。“哥们儿”“借钱”……就这事儿……。

“不借。”媳妇儿果断在屏幕上打上这俩字儿,点击发送。媳妇儿的气尚未消,本来准备的一肚子话只能生咽下去,憋的难受,就借着屏幕撒气,不管三七二十一。

赵鹏飞又把手机抢回去,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一眼媳妇儿。手机往旁边一丢,一把搂过媳妇儿,扑倒在床上……关键时刻还得是媳妇儿,干脆痛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他的麻烦,要是之后见了哥们儿自然可以拿媳妇儿顶罪缓解尴尬,自己又不损失私房钱,这非得狠狠爱她一回才算完。赵鹏飞一边想,一边手脚并用起来。媳妇儿心里美滋滋的,这么一出闹剧之后此前的疑虑全都打消了,这会儿痛痛快快地迎合着,享受着清早的第一缕阳光。

此刻没人再去理会那条微信背后究竟是真是假,医院里到底有没有一颗等着五万块钱搭桥的心脏。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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