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家属院

2021-01-07  本文已影响0人  叫乌鸦的少年叶藏

前言:

我的记忆从用灰色一种颜色覆盖的整个家属院开始,经过一个屎尿混杂的小巷口就可以看见家属院发锈的大铁门。那里有两栋发霉的五层楼房......还有排列整齐的小煤房。我家在大铁门刚进去的二层小楼房上,旁边堆着整个家属院的垃圾,上了二楼有着一个最黑最小并且最便宜的一个房间。那便是我的家。

我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家中度过了我人生的前几十年,二层小楼上住着四户人家,我家最靠里,房东住最右边的大房间里。剩下两户分别在最外侧的右边和左边。但其他三户家里都是有窗户有阳光的,我家没有窗户有一个小阳台......小阳台的右侧过道里全是垃圾数不清的垃圾。

我便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长大,每天六点准时倒尿盆的规定,臭气熏天的垃圾,灰色的楼房......但这是我的故乡,是我流过泪的地方。

  1998年10月24 日凌晨4点32分随着一声啼哭这个世上又来了一个人,我不知道该为她哭泣还是为她感到庆幸。

孟艳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暖水瓶急匆匆的跑到分娩室门口,冯国治大老远已经开始骂孟艳了,“你他娘的,不是你姐生孩子就这么磨叽?我姐这都生下了一个女娃娃在那哇哇大哭呢,才把这破暖水瓶拿过来?”“这不拿过来了?”孟艳不满的将暖水瓶往冯国治怀里一塞。“行了行了,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吵。”冯国治的父亲冯克礼说到。“医生医生!!!”冯克礼朝着刚从分娩室出来的医生喊道,“医院里面不要大声喧哗!”医生瞪了一眼冯克礼说。“行行,医生我女儿冯国萍怎么样了,可以看看孩子和她吗?”“急什么?孩子不得称个体重?”说完医生便匆匆离开了。“哎哟,爸,你看你急个什么?”老大儿子冯国强坐在板凳上说,他满头白发看上去比他父亲还老。“你还坐着?你姐在里面生孩子呢,你他娘还在这悠悠闲闲的坐着?”冯克礼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诺诺弱弱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的大儿子,他恨了恨声又说:“你姐这都生孩子了,你还在这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见到。”“这不...”“行了,这时候还说这干啥,你那些妹妹今天是要来?真会挑日子,今儿萍儿刚生下孩子,我要伺候她的,谁给你那些从县城来的妹妹做饭?”高红梅对冯克礼说到。“你这老婆子,我妹妹咋知道今儿萍儿会生孩子,预产期说好的要11月开头的。”“这我不管,我不回去我要在这照顾萍儿。”高红梅手里拿着女儿进分娩室时头上戴的头巾说。“那艳儿,你要不回去给你婶婶他们做个饭?”“我?”孟艳看了看冯国治,冯国治在那分娩室门口扯着个脖子一直往里面看,好像真可以看到自己的姐姐一样,压根没听到自己父亲刚才说的话。“艳儿要跟我在这一起照顾萍儿的,你让她回去了谁帮我?你们这几个大男人会个啥!!”最后还是冯克礼和大儿子冯国强回去接待县城上来的亲戚。

  冯克礼和冯国强回去后,高红梅对小儿子说;“治儿,快7点了早市要开了去买点山楂。”“山楂?妈,姐这刚生完孩子能吃那玩意儿吗?”“有啥不行的,你姐最爱吃那个了。”孟艳看着自己的丈夫要去买山楂,在那悻悻地说:“我也要吃。”“你又没生孩子,你吃个逑。”“治儿,你咋这样说,你多买点我也想要吃点儿的”。冯国治听到母亲说的话便大步走出医院去买山楂。“妈,你看治儿总是这个样子,我说什么都要呛我。”“治儿说话就那样本性不坏的,下次他要是在那样说你,你告诉我我骂他。”孟艳听到婆婆这样向着她,笑了。“冯国萍家属,冯国萍家属,过来接人。”满脸麻油子的小护士在那喊道。高红梅和孟艳跑了过去。分娩室门打开冯国萍和孩子在一张病床上被推了出来。孟艳赶快过去抱起了孩子,在那说:“哦哟,大眼睛大眼睛,妈,你快看快看。”高红梅顾不上看孩子,用两只手握着自己女儿的右手说:“萍儿疼不疼?现在啥感觉难受不难受?”冯国萍摇摇头说不难受想要看孩子。高红梅这才想起来,“孩子,哦,孩子,你看我这脑子。”说着从孟艳怀里抱过孩子在那说:真好看,真好看,这大眼睛跟你妈妈一模一样,这皮肤像你爸爸。”“妈,黄军,打来电话了吗?”“姐夫没打来电话。”孟艳抢先一步说到,听到自己的丈夫都没打电话过来问自己问孩子。冯国萍将眼睛眨了眨,眼泪便从眼角出来。“艳儿,”高红梅向孟艳使了使眼色,说:“他在拉萨嘞,信号不好这些都有可能,说不定现在正打不通电话干着急呢。”孟艳便立马附和道说:“就是的,我那伯伯去拉萨回来后说呢,那边信号总是不好。”其实孟艳伯伯没去过拉萨的,她是为了让自己大姑姐安心随便撒了个谎。听到母亲还有小姑子都这样说,冯国萍竟真有点安心了。

    拉萨日喀则江孜县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漫天的风雪覆盖了整座县城,满山枝头上都开满了雪花。“黄军,你媳妇是不快要生孩子了?”人称大嘴巴的阿明朝着正蹲在草丛里屙屎的黄军问道。“谁他娘知道?死女人我妈都说了别生那个孩子,自己有残疾万一生的孩子还是残疾怎么办?又不是没孩子。”不知道是屙屎的原因还是生冯国娟的气,黄军整个脸看起来又红又黑。“那又不是人家自己的孩子。”李俊说。黄军、李俊、阿明三个人上小学时就在一起玩,后面不上学了社会混了好多年现在在跑长途。“那不是她的孩子,那她还不管啦?结婚前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娶她她手脚不方便谁要她?”“你他娘还真不要脸,再怎样人家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而你离过一次婚不说还有个上小学一年级的姑娘。”阿明边抽烟边嘲讽黄军道。这时屙完屎的黄军站起来顺手捡了块风化了的牛粪向阿明扔去,“妈的,小心话太多屎进你嘴里。”阿明头向左一扭躲过牛粪,大嘴一呲露出长期抽烟变成黄褐色的大门牙嘿嘿笑了起来。“上车吧,今天货要到工地上。”一旁的李俊向两个朋友说道。三个人各自上了自己的大卡车向工地开去。

  一边回到家的冯克礼和冯国强两个人开始琢磨要给县城来的亲戚做些什么。“强儿,你去外面买点肉,我用铝锅做点洋芋炖肉。”“洋芋炖肉?我都好久没吃这玩意儿了。”“你县城的婶婶们来不给她们吃点好的回去肯定又会在那说咱们还比不上他们呢,再说了你那三个婶婶也好久没来家里坐坐了。”“上个月不是刚来吗.....”冯国强小声嘟囔了一句。“那钱?”冯克礼看了看这个跟家人都明算帐的大儿子心里顿时五味杂陈。“钱在你妈经常放针线的抽屉里,你去了到柳叔那给他说要今早刚宰的羊肉。”“行,知道了。”冯国强手里篡着钱刚下单元楼就碰见了一楼的王婶儿,“哟,咋回来了?你姐生完孩子了?”家属院总是这样消息传的很快,总是还没出家门的消息但全家属院每家每户都知道了。“生完了姨,是个女孩,8斤多嘞。”“哎呦,真好真好,萍儿以后要享福啦,现在生姑娘最好了,你看还这么重,你姐夫这还在拉萨没回来?”冯国强一瞬间好像看见楼道发霉的墙壁上跑过一只大蜘蛛,回过神来说“没呢,婶儿。”“孩子都出生了,还不知道回来看看,钱多少才够!”“是呢,婶儿,妈和爸也生气的很,婶儿我先去买点东西,回来再聊。”“诶诶,好快去,回来了给婶儿说说你姐啥时候回来。我去看看孩子啊。”“好嘞,回来第一个给您说。”

冯国强告别王婶儿快步向家属院外走去,路过冯国娟住的二层楼房时喃喃自语到:“刚开始还以为我姐遇到好男人了呢,没想到遇到这种王八蛋。孩子出生了别说回来看看,连个电话都没有。”说完狠狠的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家属院全名叫:“皮毛厂家属院”里面住的全是皮毛厂退休的还未退休的员工。冯克礼和高红梅都是从皮毛厂退休的老员工,冯克礼年轻时在一厂做皮衣,高红梅在三厂做皮鞋。文化大革命后给他俩分了套房子。现在老大儿子和他俩住一起,小儿子和儿媳妇在家属院外边的河滩边上租着一个小房子住。最让人操心的女儿冯国萍因为小时候发高烧左半边身子走起路来一瘸一瘸,前年经别人介绍才嫁给了现在的丈夫黄军。黄军脾性差,刚嫁过去那时候天天打骂冯国萍,高红梅看着实在心疼,就找家属院的老聂让他把他家小二楼上的一间房子租给自己女儿,母女之间好歹有个照应。

冯国治买完山楂回来坐在病房外的板凳上休息,病房里冯国萍靠着枕头半躺着。“妈,我想吃个山楂。”“艳儿,你去把那个山楂拿去洗洗。”艳儿一直在看孩子听到婆婆叫自己哦的答应了一声便拿起放山楂的袋子去打水房洗山楂。 “妈,黄军我看是不会打过来电话了,本来这孩子他们一家也不想要是我执意要的,孩子出生了别说黄军在拉萨,黄家一家人就在西宁也没有到医院来看。”“萍儿啊,不管他们,你刚生完孩子不能生气,你爸今早在你进分娩室时还在那说呢,孩子要姓冯,不让姓黄。”“我说也是!”病房外的冯国治说,他走进来看了看孩子,靠在病床前说:“黄家一家人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们本来也就不想要这孩子,姓黄还干个逑!!”“治儿,你咋跟你爸一样,越来越糊涂说这种浑话,孩子不管他们要不要,古往今来这孩子本来就要跟父姓,你想让这孩子被别人说没爸?”“让他们说去呗,后天回家给这孩子起名字我说就不要姓黄。”“小弟,你想要让你的侄女恨你啦?”“她恨我什么?”“没让她姓她爸爸的姓啊,这孩子流着黄家的血。”“就是,姐你听他没脑子在那乱说。”孟艳手里提着刚洗完的山楂走进来说道。“你他娘懂个啥。”“我咋就不懂了?”“你懂个逑。”“治儿,行了,咋能这样说艳儿呢?”孟艳看到婆婆向着她说话反而不好意思的不说话了。

县城的亲戚下午14点多到的西宁,冯国强从汽车站接她们到家后,几个婶婶听到自己的侄女今早刚生下孩子便着急的想要立马去医院看孩子,冯克礼拗不过自己的这三位姐姐,在饭盒里装上做好的洋芋炖肉便赶去了医院。青海省人民医院原先在1927年时叫平民医院,后又改为省立中山医院,1956年迁址后更名为青海省人民医院至今。从皮毛厂家属院坐109路到省医院门口后,三个婶婶又在医院对面摆着各种水果篮子还有保健品的铺子里买了点水果还有一箱牛奶......五人一起进到病房后看见冯国萍已经睡着了,便去抱那个孩子,“长得真好看,这眼珠子是棕色,老人说了棕色眼珠子的脾气可大啦。对了,哥,给这孩子准备起个什么名?”“黄晓夏,叫黄晓夏。”

......

转眼黄晓夏已经有十三岁,在这十几年里中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2007年北京抓紧时间筹办着2008年的奥运会,是香港回归祖国十周年,也是嫦娥一号"计划将实现绕月探测的一年。2007年在西宁原先西门的龙门迁移到了西宁大厦,曹家堡、格尔木机场的扩建改造顺利完成,一切都在发生变化,唯独家属院还在祁连路五一桥那个地方,还是用灰色作为主打色覆盖着整个家属院。冯国萍一家还住在那个二层小楼上,只是随着黄晓夏的长大,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渴望有阳光和卫生间的家。冯国萍因为不堪黄军天天打骂也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在花园店的华联超市当零售员,黄军不跑长途了在一家公司给老板当司机。冯国强还没有结婚,冯克礼便每天都在到处物色合适的姑娘,但每物色好一个,不是人家姑娘嫌冯国强长得太老就是嫌他没有个自己房子。黄晓夏原以为自己人生的后几十年也会这样平静普通的度过的。直到那个同父异母的黄晓娟出事打破了这一切。

“二哥,你得管管黄晓娟,你看她整天成啥样了,都是高二的人了,还不好好复习,妈说呢,好几天晚上她又没回家。家长也被叫了好多次,每次都是因为抽烟、打架、逃学。老师说再这样就让她退学。”黄军最小的妹妹周六大早上拿着一把颜色都已经变黑上面有着无数黑斑点的香蕉来家里向黄军说黄晓娟。“跑了?这婊子又跑哪里去了?跟他妈一个德行。退学了也好,跟她妈一样贩毒进监狱。”“行了,晓夏还在这呢你嘴里乱骂什么呢。”黄军坐在那张棉絮已经露出来的黑皮沙发上抽着烟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其实黄兰不知道的是黄晓夏经常听到父亲这样骂人,有时候是骂妈妈,有时候是她。“她现在在哪?”“早上6点多才回来现在睡呢。”黄军听后从那破沙发上起身立马就要去自己妈家教训黄晓娟。“总归是家里太小住不下人,不然让娟儿去你家住,在你身边她也肯定不敢这样。”去找黄晓娟的路上黄兰对黄军说。“住哪都一样,她本性就跟她那个贩毒进监狱的妈一样。”黄晓夏抬头瞥了一眼黄军,然后看向了早市门口的包子馆。她想吃个包子,她最喜欢外婆做的韭菜馅包子了。想起包子她又想到好几天没去看住同一个家属院的外婆了。“你快点走!!不然那婊子又跑了你他娘去给我找?”黄晓夏被突然的呵声吓了一大跳,她的心脏咚咚的狠狠跳了几下。黄兰看了一眼自己哥哥,转身过去牵起了黄晓夏的手。“她妈上班呢?”“上班呢,在湟光那块的超市。”“这下更牛了,那天在南关爸去做礼拜说看见她了。她是要去吃中午饭还是怎么的,在那买馍馍。爸就在她左前方呢,人家买完直接走了理都没有理爸。”“没看见吧。”“没看见个什么,爸个子又不低。”黄兰一手牵着黄晓夏一只手插口袋里摇着那个圆臂说道。黄晓夏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就觉得,黄家一家人都长得难看,听到自己的小舅舅说刚开始黄家包括自己的父亲都不想要他时,她更加觉得黄家一家人都恶心难看了。“晚上她下班回家我问问她。”黄军说着又点起一根烟。黄晓夏觉得牵她的手听到这句话抽动了一下,抬头看见小姑在那咧开嘴笑了。

还没进黄晓夏奶奶家呢,黄军已经在楼道里开始叫骂,马兰芳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后赶紧把门打开,身上还系着围裙,赶紧把自己儿子拉进来在那说:“哎呦,你可算是来了,那畜生根本不听我的话呀。我就说了...还是要在你身边,你刚开始结婚不也就为了这个?让她有个妈照顾。这倒好人家别说照顾这个,自己还又生了一个。这不是给你添负担嘛!”马兰芳说着瞪了一眼被黄兰牵着的黄晓夏。黄军对自己的母亲说的话根本没有理,大吼着那个婊子在哪呢,就冲向了黄晓娟睡的卧室。卧室里黄晓娟脱光衣服正蒙头大睡呢,黄军一脚踹开门,将被子一扯,取下自己的裤腰带便向睡梦中的黄晓娟抽去。啪的一声,黄晓娟啊了一声惊醒过来。黄军手里拿着皮带不等黄晓娟反应过来就狠狠的又连续抽了好几下,黄晓娟喊叫不止,马兰芳像是早就会预料到这情况所以她根本没有进房间,就站在门口往里看着。黄兰抱住黄军的腰在那喊道:“别打了哥,会死人的。”可黄军哪里会听,他一把扯起窝在床脚的黄晓娟的头发便往外拉,黄晓夏看见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裸着身上,身上满是皮带印子,被扯着头发拽到了客厅,黄军拿起剪刀一把将黄晓娟的长发剪去,黄晓娟看见自己的头发被剪的一瞬间好像奔溃了一样拼命喊叫:“是你不管我的,是你自己不管我的,你只在乎那个贱人生的孩子。”眼神像黄晓夏瞪了过来,目光里充满了仇恨。黄军掐住黄晓娟的脖子开始抽她嘴巴,打了十几巴掌后又拿起皮带开始抽黄晓娟身上,啪、啪、啪、啪.......直到客厅的墙上溅上了黄晓娟的血。这时马兰芳才意识到严重了,边喊边哭着冲黄兰叫道:“快去找你爸,快去。”黄志辉刚从东关大寺做完礼拜回来打算在小区门口买点葡萄,就听自己的女儿黄兰大老远就在那喊:“爸,爸,快回家,出事了!”这一声出事了可把黄志辉吓得不轻。扔下刚才还在手里的葡萄便磕磕绊绊的跑回家。回到家后第一眼就看见客厅墙上溅上去的血,再朝地上一看黄晓娟裸着身子半跪着,脸上全是血,身上也是大小不一的皮带印记。黄军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抽烟,黄晓夏从黄军冲进房间打黄晓娟开始就一直站在门口摆放鱼缸的地方。她看了看鱼缸中游动的那几条金鱼,又向黄晓娟看去,黄晓娟好像被定住了一样,手里攥着被剪去的头发,满脸的血已经分不清是哪里流出来的。“你他娘这么打,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了?你让邻居知道了我们还怎么出去见人?是你没管好自己的孩子你现在在这打有个逑用?你就是把她腿打折了,她愿意出去玩那还是会出去!!那根子里就带的东西能改?”黄晓夏听到自己的爷爷说出的话跟自己父亲八九不离十的话后,她突然感到很害怕,她害怕万一她以后变成黄军一样的人该怎么办?“我他妈把她头发剪了,她不是爱美嘛,不是爱跑出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嘛,我看现在这样她咋出去!”“可也不带你这样打的,你看看这客厅墙上全是血,这咋弄?”马兰芳趁势说道。黄晓夏看到没有一个人关心黄晓娟被打到哪里了,为什么满脸都是血,被剪刀剪的层次不齐的头发该怎么弄,只是反复说像她妈妈,是婊子。黄晓夏开始无比同情黄晓娟,但当她看到黄军用皮带抽黄晓娟时,仿佛也看到了在家时黄军打她还有妈妈的样子。这下她便不知道到底该同情谁了,突然她又往鱼缸里看了一眼,她想要当一条金鱼了。

将黄晓娟锁在卧室后,黄军与黄晓夏坐着车回家了,到家后已经到了18点多,冯国萍早就已经在家中,她看见父女俩一起回来还以为两个人去哪里转了一圈。便放下手里正在剥的蒜边给黄军倒茶边说道:“哦呦,看来今天你爷俩出去转了一圈?我回家看家里没人。”黄军看了一眼冯国娟突然想起早上黄兰说冯国娟没有理自己的父亲的事情便骂冯国娟:“转你妈的逼,你上次见我爸为啥不问?”“啥呀?你抽风一样突然干嘛呢?我哪次见你爸没有问?”嘭的一声,黄晓夏看到黄军将整个刚倒满热水的茶杯向母亲砸了过去,“你他妈还说哪次?你厉害了现在,谁教你这么厉害的?什么时候你还敢这样了?你就一残疾人你牛你妈的逼呢?”冯国萍被突然的茶杯还有叫骂弄的缓不过劲儿来,也在那大喊道:“你外面抽风别在家里撒火,我哪次没有问你爸?我这残疾人咋了靠你养活了?”“你他妈不靠我养,就那点工资够啥?水电费哪个不是我交?”说着又过来一下将冯国萍推搡到煤炉旁的小过道里,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盘一下一下砸向冯国萍的脸,黄晓夏害怕极了,她害怕自己妈妈也被砸的满脸都是血,她捂住那个跳动不止的心脏,跑去过拦着黄军在那哭着说道:“爸爸别打妈妈了,别打妈妈了。”黄军看见黄晓夏拉着他的衣角,一脚将黄晓夏踹到了里房的床跟前。直到手里的水果盘都烂完了,盘子里的东西到处都是,黄军又抽了冯国萍几个耳光后才停下,去阳台上抽着烟。黄晓夏看见母亲还坐在那个地方,一直哭泣。沙发上、茶几上、煤炉上到处都是果盘里的东西,她仿佛看见了客厅墙上溅上去的黄晓娟的血一样。头一次她有了想要杀了黄军的想法。

早上6点多,黄军刚把尿盆倒完进家门,就听见手机响个不停。看了一下是马兰芳打过来的,他下意识就知道黄晓娟又有事了。电话刚接上马兰芳就着急的在电话那头喊:“晓娟跑了,我今早5点多起来做礼拜时还在,刚做完听见房间里开窗户的声音我立马就觉得不对劲,打开门就看见她从一楼窗户跳了下去,冲出去要抓她时看见她坐在一个男生的摩托车上跑了。”黄军骂了一声狗日的,开始急急忙忙的穿衣服,穿上毛衣后对里房洗脸的冯国萍喊道:“快点收拾下,那个婊子跑了。”冯国萍从昨晚打完她后心里就又难受又生气,她生气黄军,她觉得黄军太王八蛋了,她难过是因为护着自己而被踹了一脚的黄晓夏。“叫你呢,你干嘛呢!”黄军看见大半天冯国萍没吱声后又对她喊道。冯国萍走出里房看了看还在睡觉的黄晓夏,心一下子就软下来,她不想因为不顺黄军的心意,又引起矛盾。“你的意思是?现在去找?”“那个婊子肯定又跑去KTV之类的地方了,我俩去城中那边的文庙一条街去找找。”“我得先给晓夏说一声让她去我妈家。”“她也帮忙去找!”黄军拿起门钥匙就说,“她?你怎么能让她也去?她还这么小咋能去那种地方。她也进不去。”冯国萍一直以来都知道黄军有多王八蛋但黄军说出的话干出的事总能让她更加震惊。“那我俩快走,这次找到看我不打断她的腿。”晓夏,晓夏。”冯国萍轻轻拍了拍叫醒还迷迷糊糊的女儿说:“你爸爸和我要去找姐姐,你早上起来后到楼下去抬一桶煤,然后去奶奶家吃饭。”“好 。”冯国萍正要再问问黄晓夏被踹的地方还疼吗?就听见站在门外的黄军扯着嗓门在喊她了,“快去吧。”冯国萍听到女儿害怕又被黄军打这样说,顿时觉得太对不起自己女儿了,她跟着自己真的是没有一天好日子可以过,她将被子往上扯了扯说:“再睡儿吧。”便赶紧拿起黑棉衣跑了下去。

  现在正是西宁最冷的时候,满街的都是人说话时的哈气,风打在脸上也生疼,冬天对于黄晓夏一家来说最好的一点是不管是楼房外的垃圾还是阳台过道的垃圾都不会散发熏人的味道了。黄晓夏在父母离开后便全然没有了睡意,她躺在被子里开始想到,她在想为什么母亲今早看起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昨晚明明打她那么狠,为什么小姑要故意说给爸爸听那种话,她明白的母亲不是那种见面不会主动打招呼的人,是黄兰是黄志辉在乱说,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昨天那一脚让她肚子疼了好久。到早上9点时她才慢慢爬起来,扣了扣眼屎按照妈妈交代的去楼下提一桶煤。黄军和冯国萍坐32路到大十字后就急冲冲的跑去文庙,他俩先进了一家叫:“天香”的KTV,黄军直接往里冲,被前台小姐拦住后问道:“来唱歌吗?不唱歌的话不让进。”黄军大骂道:“狗日的,我来找我女儿,你不让我进看我不砸了你这店!!!”前台小姐看见过很多家长来找自己孩子,便见怪不怪的说了句:“哦,来找孩子呀,那你进去就在窗户里往里看有你孩子没,可别进去,万一里面没你孩子打扰了别的顾客我可担负不起。”黄军和冯国萍听完冲进去,一个走廊里大概有着对门的十几间房子,每个房子上都有一个小窗户,黄军便和冯国萍趴在上面往里一个一个的瞧,十几间房子都看完了也不见黄晓娟。黄军说去其他KTV看看,俩人走出天香KTV又看了五六家KTV就是没找到黄晓娟,走进最后一家KTV时,几个小伙子看见黄军和冯国萍在找人开玩笑的说:“哟,这是今早第几个了?叔,一般那些小屁孩不来KTV的,我给你个建议你去街道尽头的那家夜店看看,现在好多学生就爱去那地方蹦野迪。”黄军听见拉着冯国萍就进电梯出KTV,去那几个小伙子说的酒吧找黄晓娟。两人满头大汗快走到街角时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叫:“MUSIC DANCE”的酒吧,两人因为有之前的先车之见进去就说来找孩子的,那门口的保安听见后叼着根烟说:“最近咋这么多,进去吧,可别在里面打孩子,要打拉出来打。”说完便和门口其他闲人哈哈大笑起来。黄军和冯国萍下了一个小楼梯就听见里面全是音乐还有喊叫的声音,冯国萍被眼前花花绿绿的灯还有大音量的音乐搞的头生疼,两人在人群里开始找黄晓娟,最后在一个吧台上看见黄晓娟坐在一个看起来30 多岁男人的腿上,身上穿着齐臀的粉色短裙,脸上浓妆艳抹,那个30多岁男人的手就环抱着她的腰,黄军被眼前的一幕气到火冒三丈,他推搡开旁边的人冲上吧台没等黄晓娟就反应过来也没等冯国萍缓过劲儿,将黄晓娟一脚踢开那个男人怀里,然后冲过去开始用拳头疯狂捶打那个男人的脸,边打边骂:“你他娘手放哪里呢,老子打死你,她才多大!!”那个男的也大喊道:“老子操你妈,自己女儿没管好养出这样一个小贱人来,你还敢打老子。”黄军被这一句更是气到眼睛里面都充满红血丝,他顺手拿起旁边的酒瓶就像男人的头砸去,冯国萍知道这样会坏事的就冲过来大喊:“黄军,黄军,别打了,别打了,会死人的。”那些还在蹦迪的年轻人全围过来看这场“好戏”,有人还起哄道:“打,打死他。”黄军举起酒瓶就狠狠的朝那个男的头砸去,第一下瓶子没碎但男的头上已经流出了血,黄军看见血后好像劲儿更大了一样,他又举起没碎的瓶子狠狠朝头砸了好几下,最后嘭的一声,瓶子碎了到处都是玻璃渣子,那个男的头陷进去了一大片躺在地上不说话,流了一地的血。黄晓娟吓坏了,她扯着嗓子尖叫道:“你杀人了,你杀死人了。”冯国萍愣在那里,她头一次看见这么多血,她开始跪在地上呕吐不止,她明白一切完了,一切都在今天算是完了。打死人后的黄军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只剩个瓶颈的酒瓶,看着男人不说话了。

  黄晓夏一进奶奶家就听见爷爷再骂大舅,骂的内容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没有结婚,怎么就找不到个看对眼的之类的,大舅就坐在沙发上听自己的父亲絮絮叨叨。“奶奶,你做什么呢?”黄晓夏进厨房问奶奶。“今天蒸点馍馍,不知道你妈妈那边咋样了,有没有找到那个女孩。”“妈妈给你打电话说了?”高红梅将碱面捏成小团放到了炉子边然后说道:“说了,你来之前刚打完电话。”“妈妈没说打她的话?”“打她?打黄晓娟?”高红梅停下捏花卷的手看着黄晓夏。“打妈妈,晚上我跟他回家后,他打妈妈了还踹了我一脚。”说着就把衣服拉起来给奶奶看。“你看,这块都青了。”高红梅用还沾着粉面的手摸了摸黄晓夏的肚子。“为啥打你妈?”黄晓夏便一五一十的全部讲给了奶奶。听到黄军把自己女儿打到窝在炉子角落时高红梅的心狠狠的抽动了一下,她太可怜她这个女儿了,也太可怜她这个天天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外孙女了。冯国萍打来电话时,高红梅正在给黄晓夏被踢的地方涂红花油,接上电话就听冯国萍结结巴巴声音极度疲惫的对高红梅说:“妈,黄军出事了。他杀人了。”高红梅脑子轰的一下感觉双腿发软已经站不住了,嘭的坐到地上,“奶奶?奶奶你咋了?”高红梅开始大哭,冯克礼和冯国强跑到卧室以为高红梅中风了,赶紧扶起高红梅问:“妈,你咋了,咋了?”高红梅抓住冯国强的胳膊哭着说:“你姐夫出事了,他杀人了。”

那天,对于黄晓夏来说一片混乱,她已经记不清后来他们是怎样去的派出所,怎样面对死者家属的。她只记得就在那天,她明白她的人生再也不会好起来。过了一个月判决出来,黄军因犯故意杀人罪且对社会造成的影响恶劣被判处死刑,黄晓夏也去了庭审现场,她看见黄军铐着脚链手链,身上穿着布满褶皱的狱衣,颤颤巍巍的走进来站在被告席上。马兰芳看见自己儿子便开始大哭,庭审现场要肃静,黄兰拉着自己母亲出去了。当法官说出:“被告人被判处死刑”时,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那也是她见黄军她的父亲的最后一面。黄军于2017年11月25号被执行死刑,黄晓娟也被送到了少年管教所。黄军离开后黄家人还到冯家去评理,他们认为是因为冯国萍不允许黄晓娟到她身边,所以黄军才没办法亲自管黄晓娟。导致现在的局面,吵架的声音几乎整个家属院都能听到,王婶儿跑到二楼看出啥事儿了,在门外喊道:“有啥好好说嘛,事儿都已经成这样了还能咋办嘛。”而黄家人的火气并没有因为王婶儿的劝导平息,反而更加火气冲冲,马兰芳像个泼妇一样坐到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在那对冯国娟喊道:“就是因为你,我儿子和孙女才会成那样,刚开始就说了让你别生孩子,你说你要是别生这个孩子,你就操心好晓娟现在还能成这样子?啊?你生了有啥结果,现在军儿也不在了,你咋拉扯这个孩子?”说着就站起来一把抓过黄晓夏,继续说:“她才这么小,以后咋办?”高红梅一听到自己的女儿被人这样说,气到不打一处来,一把拉过黄晓夏在那朝马兰芳喊道:“你贼喊捉贼,你以为你儿子是个什么好东西?你那个孙女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还在这怪我家娟儿,是我家娟儿杀人了?啊!!!!”这句让大家都哑口无言了,好像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杀人的不是冯国娟,是黄军。安静了几秒后黄志辉朝冯克礼说:“亲家,这就这样吧,我们这边少了一个人,晓夏以后你们就管好吧,我现在见这孩子就想到军儿心里难受的很。”冯克礼斜眼看了一眼黄志辉,他明白其实黄家从一开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来向他们说清楚,他们以后不管黄晓夏。冯克礼恨着声音说:“晓夏刚开始也是我们这边非要的,放心以后这孩子跟你们没有一分钱的关系。”黄志辉听到这句话松了一口气连忙对黄兰使了使眼色,黄兰对马兰芳便说道:“妈,算了。哥已经不在了回家吧。”

要说在黄晓夏的人生中关于人性的一面谁对她造成的影响最大,那必定是黄家一家人,她从他们身上看见了人性中最恶毒的一面,她常常想万一她的性格中带有黄家的一面该怎么办。每想到这点黄晓夏便感觉十分的害怕,心脏总是会揪着疼。黄军走后家里面靠冯国娟一个人没办法支撑起来,冯克礼又找房东老聂求情说房钱可不可以便宜一点,现在家里只有冯国娟每月的1000多的工资根本支撑不起来。老聂留着个大胡子,平常黄晓夏见他也总是会问好,便将每个月的房钱降低了200。同时黄晓夏也发现家属院的人对她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每到放学的时候总会有好多同龄的或者比她大几岁的孩子来叫她一起玩,现在不会了,黄晓夏就算站大红门前到晚上20点多也不会有人来叫她,刚开始她是不明白原因的,但后来在去上公共卫生间的时候听到家属院里的林叔在隔壁男厕和跟黄晓夏一个年级的儿子屙屎时,对儿子说让他以后远离黄晓夏,不要跟她玩。因为她爸杀过人黄晓夏身体里流着的是杀人犯的血。直到这时黄晓夏才明白了原因,她差点踩空掉进坑里,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算她自己认为跟黄军是不一样的,但血是一样。这怎么办呢?难道她也会在冲动的时候杀人吗?想到这黄晓夏便跑出公共卫生间朝河滩跑去,坐在那里开始嚎啕大哭了。不知道哭了多久黄晓夏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有点黑了,便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回家。回到家后她跟往常一样先给炉子里添煤,然后给妈妈把茶沏好后就坐在那破沙发上等妈妈回家。她总感觉黄军还在一样,家里面还残留着他身上暴虐的脾性、他摔过东西残留的痕迹。黄晓夏想自己的父亲肯定下地狱了,不然怎么一次都没有梦见他。黄军在执行死刑的那天所有人都哭了,黄晓夏看着妈妈在那嚎啕大哭,她感觉无法感同身受,黄晓夏认为黄军是罪有应得她没有从这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一丝父亲的感觉,是的,她恨黄军,恨之入骨。冯国萍晚上20点多才到家,手里拿着从超市处理的香蕉,还有煎饼果子。“夏儿,去微波炉把这个煎饼果子热了吃上,叫你去奶奶家你咋不去?”冯国萍脱着衣服问黄晓夏,“我不想去奶奶家,去奶奶家了爷爷要絮絮叨叨说好多话,院子里的人见我了也会偷偷说话斜眼看我。”这下冯国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何尝不知道呢?每天上班下班院子里的人总会嘀嘀咕咕的说她,有的话都传到了自己父亲和母亲耳朵里。冯国萍从袋子里取出香蕉掰了一个递给黄晓夏说:“后天就开学了,学费多少来着?还要买点书皮这类的吧?”黄晓夏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发黑的香蕉说:“这个坏了,小姑拿来的也是这种坏香蕉。”“啥?那不是坏了,是熟透了,以后别在家里提黄家一家人了,我刚问你呢学费多少。”黄晓夏听见别在提黄家一家人后 想那自己不是也姓黄吗?“学费197,还要买点书皮,班主任说这学期学几何还让我们买个圆规和计算器。”黄晓夏今年该升初二了,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她因为没有上幼儿园所以上学比别人早一年,学校离家属院一点也不远,是大坝场那个地方的西宁市第十五中学,学校是西宁所有初中里面学风最差、学习也最差的一个学校了。黄晓夏在初二(2)班,在班里她不是那种人际交流出众或者学习出众的学生,她没有朋友学习也总是在中游。家长会上老师不会夸她也不会骂她,更多的是遗忘。要是冯国萍开完家长特意去问班主任自己孩子怎么样时,也只能听到老师回答:“黄晓夏学校还得加把劲儿,这孩子性格感觉有点内向,不太愿意和别人玩,集体活动也不太愿意参加。”冯国萍总是对黄晓夏说要多和同学玩,要多参加集体活动。冯国萍听完黄晓夏说学费190多还要一些学习用品,她开始算总共得准备多少,原本还想着给黄晓夏买套新衣服和新鞋子,这样的话只能光买双鞋子了。“明天你14点多到超市来,我俩去买学习用品还有给你买双鞋子。”“鞋子?妈妈你有钱吗?”“你别管钱,你下来把该买的东西买上。”冯国萍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因为没有爸爸抬不起头,每晚睡在床上,冯国萍总会想一开始或许就错了,她要是不跟黄军结婚就不会有这些事了,有时她甚至觉得马兰芳说的话是对的。想到头开始痛到不行,她下来吃包头疼粉就又睡了。

第二天冯国萍去上早班,黄晓夏将家里收拾完后去了奶奶家,到奶奶家看见小舅还有舅妈都在,问过好后便去厨房找奶奶,“昨晚吃啥了?咋不到奶奶家来吃?”高红梅看着越发瘦弱的外孙女心里十分心疼,又说:“以后你妈妈上晚班就到奶奶家来吃,不要管爷爷说的话。”“嗯,舅舅咋一大早就过来了?不上班吗?”“你舅舅要和舅妈去医院。”“医院?生病了?”奶奶刮着洋芋笑着说:“你舅妈可能有孩子了,这样你就有伴儿了。”“孩子?“黄晓夏也笑了,冯国治和孟艳结婚已经好多年了,但就是怀不上个孩子。前前后后试了好多方法,这次孟艳好久没来例假用验孕棒测了下后看见是两条杠,便激动的和冯国治大早上就来家里了。打算去省医院再查一下。黄晓夏走去客厅开心的对孟艳说:“舅妈,你要有孩子啦,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孟艳听到黄晓夏已经开始问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她自己也笑了。摸了摸黄晓夏的头说:“去医院检查了才知道呢,要是男孩儿你就可以跟他一起打打篮球,要是女孩儿你就有陪着玩踢毽子还有跳房子的伴儿了呢。”黄晓夏听到这些激动的不得了,这是她唯一一次如此感到高兴的事情,一家人乐呵呵的吃完早饭,黄晓夏帮奶奶收拾桌子,冯国治和孟艳便赶着去医院。“去了咋样给家里打电话赶紧说一声。”冯克礼嘱咐道,冯国治说:“知道了,要是咋样第一个打电话给家里。夏儿你啥时候去你妈妈那?一起出去坐公交车吧。”“夏儿14点多才要去呢,你们快去,去晚了人太多不好排队。”高红梅用围裙擦着手说。冯国治和孟艳走后冯克礼半躺在沙发上就开始说:“不知道真怀了没有,这要真怀了打电话还得给县城的妹妹们也说一声。”高红梅最烦听到冯克礼提他这几个妹妹了,便在厨房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先开始说你妹妹,这要艳儿真怀了又关你妹妹什么事儿?难不成你妹妹要来伺候艳儿坐月子啦!!!”“哎,你看你这老婆子咋说话呢,这好事当然要让别人都知道知道了。”“行了行了,别说了,你说的这个功夫还不如出去走走,越来越胖你看马师傅人家越活越精干。”冯克礼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嘴了,看了看正在擦桌子的黄晓夏便将话头转到了黄晓夏头上,对黄晓夏说:“夏儿,你要多学会干活,饭也要学着做。不能每天都想着到奶奶家来吃。”黄晓夏什么都没有回答,她知道爷爷的话本来就很多,但真正听到了还是会觉得很烦,高红梅听见冯克礼又开始说黄晓夏,比刚才更生气了。就提高音量叫黄晓夏来厨房。冯克礼看见这境况自己反而觉得落了个没意思。起身就要出去转转了。冯克礼刚出门,高红梅便打开放针线的抽屉拿出一百塞到黄晓夏手里说:“去买点上学用的,买完了就在外面把饭吃上。”“奶奶我不要。”黄晓夏害怕爷爷知道又要说了又塞到奶奶手里。“管他干啥?这是奶奶自己的钱,你妈妈没钱,你上学也要东西。快,拿上。”说着把钱塞到了黄晓夏的棉衣口袋里。

黄晓夏按照妈妈说的14点多到了超市,刚走到妈妈负责的摊子那,就看见妈妈拉着一板车货走了过来,黄晓夏赶紧过去帮妈妈,“来了,今天我又要了点货,也不知道能买完不。”冯国萍说着就从板车上开始卸货,黄晓夏帮母亲全都卸完货并且将那些已经缺了的糖补完货后已经到了15点左右了。母女俩这才从超市出来,黄晓夏什么都尽量挑最便宜的,买的鞋也挑的店内最便宜的一双。正打算在外面吃个凉皮时高红梅打过来了电话,电话那头满是欣喜的声音说:“买完东西没,买完了快回家吧,艳儿真怀孕了,医生说已经六个月多了。这艳儿太瘦了你说说也没看出来肚子鼓了点。”冯国萍听见这消息后自然也开心的不得了,拉起黄晓夏就坐车往家赶,回到家后就看见冯国强也早点下了班在家里,大家都开心的不得了。孟艳揉着黄晓夏的手说:“等宝宝出生了,夏儿肯定是个好姐姐。”夏儿已经开始幻想孩子出生后和她一起玩的场面了。“治儿,你可以要多买点好吃的给艳儿,这孕妇想吃什么都得买到了。”高红梅笑眯眯的嘱咐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这肯定要买,不为了你也得为孩子嘛,什么山楂啊核桃啊我都买一大堆。”“哈哈哈哈哈......”孟艳已经乐得不行了在那哈哈大笑,黄晓夏的这个舅妈长得瘦瘦小小的,但总是爱笑,黄晓夏很喜欢看她笑觉得她笑了也会带动自己笑。“给亲家可通知了?”冯克礼问道,“通知了,爸。今天结果出来给你们说完后就打电话过去了,明天我和治儿回趟娘家。”“好好,这就对了,这种喜事一定要通知到,你跟治儿结婚这么多年了,终于怀了孩子不容易。”“嗯,爸,今天给我妈打电话开心的不得了。”“这当然开心了,这本身就是个开心事儿。”冯国萍说,大家更加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弟,要是男孩我到时候给他买个大汽车,要是女孩儿我给她买个小裙子。”冯国强在一旁也乐呵呵的说道,“哦呦,光给你的小侄女买,这还站着个大侄女呢,不买了?”冯国萍开玩笑的对冯国强说,这是冯家一家人这几年遇到最好的事儿了,也是黄晓夏记忆中最幸福的时刻。

3月1 号开学了,黄晓夏穿着新买的鞋子一个人做109去十五中,校门口总是有着很多小零食袋的垃圾,黄晓夏还没进校门就听见隔壁班的马珍儿叫她,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停下来等马珍儿走过来。“黄晓夏,听说你爸杀人啦?我爸说他看见你爸枪决的时候了。”黄晓夏不知道回什么,只是低着头不回答,她猜想到今天肯定有人会这样说。但她没想到这么快。“你怎么知道?”大半天黄晓夏才回问道,“你爸那事都上报纸了,全西宁现在谁不知道?”说着就叫住走在右前方的李子维,“哎哎,李子维你知道黄晓夏她爸那事不?”李子维吃着辣条说:“这谁不知道,黄晓夏以后你离我们远点,我妈说了你是杀人犯的孩子,跟你不能玩。”“就是,不知道哪天就把我们杀了呢。”其他同学在旁边起哄道。刚进教室黄晓夏还没将自己的座位收拾一下,就听见班主任在叫她去办公室。班主任在办公室对黄晓夏说:“你爸爸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你也不要怪同学们那样说。这人之常情谁都会这个样子的。我想着要不把你的座位调一下,这样对你也好对同学也好。”黄晓夏其实一直以来对于同学对她的态度无所谓的,她在乎的是大家都认为她跟黄军一样。黄晓夏看了看班主任,班主任是个40多的女人,戴着个眼镜,对于学习好的学习差的学生她总是可以进行“完美”的区别对待。“嗯。”“你也不要觉得老师这样做得过分,有好多家长还没开学就已经打电话过来说这个情况了。”看见黄晓夏没吭声,班主任就让她回去了。果不其然下午发书的时候,黄晓夏由原来的第三排被老师调到了最后一排角落的单人座上。这下更没有同学跟黄晓夏说话了,偶尔的说话也是嘲讽,要不就把是故意在黄晓夏的旁边拍打黑板擦,让粉末全飘到黄晓夏身上。老师也是当黄晓夏是空气,不管她学习也不管她被同学欺负。黄晓夏常常在想,是她做错了吗?是她杀人了吗?就因为她是黄军的女儿就要被这样对待?

  冯国治在知道孟艳怀孕以后,跟孟艳说话都软了好多,孟艳想吃什么也赶紧买回来。转眼孟艳已经怀孕8个月了,医生说孟艳比较瘦小加上羊水过多有早产的危险,冯家一家人便更加小心了。冯克礼最终还是告诉了县城的那几个姐姐,冯国萍跟母亲一样也很反感几个婶婶来家里,每次来总要准备好多吃的得招待好,但不管怎样招待几个婶婶回去还是要说:“还城市住呢,过的还不如我们。”这一次几个婶婶来更是对孟艳怀孕还有黄军的事说了一大堆,冯国萍听的烦心便从客厅走了出来和母亲去买点瓜子,路上冯国萍对母亲说:“妈,我看夏儿最近学校里好像不太好。”“咋了?老师打过来电话说什么了吗?”“没有,就是看夏儿每天放学回家问她学校的事什么也不说,我上次下班后去学校接她,谁都是结伴出来,只有她一个人最后慢腾腾才出来。”“唉,黄军这事给孩子多多少少肯定会造成影响的,就别说学校,你看院子里那些原先和她玩的孩子现在也不玩了。”冯国萍听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她何尝不知道学校的学生老师会怎样对待黄晓夏,但她没钱也没能力没办法让黄晓夏转学,“要是我有钱让夏儿可以转学就好了,我这个妈妈太没用了。”高红梅抚摸着冯国萍对背说:“不能这样说,你这个妈妈不容易,谁的错都不是。要怪就怪那个黑心鬼。夏儿今年初二了,也就忍耐一年到时候考上高中就好了。”冯国萍被母亲的话宽慰了不少,母女俩慢腾腾的买完瓜子又去吃了碗酸奶回家了。

    学校最近有文艺汇报演出,老师挑了全年级性格活泼长得高的男生还有女生编排节目,黄晓夏还有其他人就都做些杂活,马珍儿也被挑了出来参加节目。她是第一个嘲讽黄晓夏的也是嘲讽黄晓夏最多的。早上第二节下课做完课间操后,舞蹈老师就开始叫参演节目的同学去排练,黄晓夏还有其他几个人负责守着教室。黄晓夏擦完黑板后,便一个人去上卫生间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有人找她让她快去教室,黄晓夏跑到教室就看见马珍儿朝着她质问道:“我书桌里放的MP3去哪里了?肯定就是你拿了!!”黄晓夏自然是没有拿马珍儿的MP3的,她也不会想到去拿别人的东西。“我没有拿,刚才在班里的也不是我一个人。”“你的意思是我们拿了?”跟黄晓夏一起留在班里的同学喊道,“肯定就是你拿了,你爸爸是个杀人犯生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我告诉你,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不然叫警察把你也抓了!!!”“你叫啊,我爸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没有拿你的东西。”马珍儿看黄晓夏还不承认就冲了过来狠狠推了一下黄晓夏,黄晓夏后退几步也冲过来推了一下马珍儿。其他同学跑到办公室找班主任告状,班主任风风火火赶过来就看见黄晓夏推了一下马珍儿,她冲过去就打了黄晓夏头一巴掌,在那骂:“谁教你打同学的?怎么回事儿,马珍儿你说!!”马珍儿看着老师站她这边便开始哭哭啼啼的说:“我去排练回来时发现桌洞里的MP3不见了,我问其他留在班里的同学他们都没拿,黄晓夏拿了我的MP3还不承认。”“你们拿没拿马珍儿的MP3?”班主任朝留在班里的几个同学问道,“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们才没有拿呢,”“对啊,我妈妈刚给我买MP3,比马珍儿的还好我才不稀罕她的呢。”“我们一直在一起玩,黄晓夏就她一个人在旁边不知道干嘛呢。”留在班里的同学七嘴八舌的在那朝班主任说。“黄晓夏,你拿马珍儿听歌的没有?”“没拿,我就是没拿。”马珍儿听见黄晓夏还不承认哭得更凶了,说那是奶奶刚买给她的,妈妈知道了肯定要打她。“行了,你也不应该把那东西拿学校里来,黄晓夏先不说东西,谁让你刚才打同学的?”“是她先推我的!!”“都别说了,黄晓夏我现在就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下午到学校来一趟!!”班主任当场拨通了冯国萍的电话,一边冯国萍正在上货接到班主任电话说黄晓夏偷了别人东西不承认还打同学,就慌慌张张的找主管请假,打了个出租车赶到了学校。刚进办公室就看见黄晓夏站在那里,黄晓夏看了看自己的妈妈眼泪就止不住了。冯国萍坐车上的时候就想她了解自己的孩子是不可能偷拿别人东西的,也更不可能先动人打别人,看见自己女儿看见她就哭了。更加肯定女儿没有偷拿了。班主任气冲冲的对冯国萍说:“怎么教育孩子的?偷拿别人东西不说还打别人!!”冯国萍一听就知道老师是非不分的在怪黄晓夏,就对老师不客气的回道:“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家孩子拿了?谁看见我家孩子拿了?”说着就朝黄晓夏说:“夏儿你拿别人东西了吗?”黄晓夏哭着对妈妈说:“我没有拿,我也没有先推马珍儿,是她先推我的。”冯国萍顿时火冒三丈又万分的心疼自己这个孩子,对班主任说:“她没拿,你凭什么冤枉她?我的孩子我清楚,她不会偷拿!!”班主任被冯国萍当着那么多学生还有老师的面说的下不来面子在那推了推眼镜气冲冲的说:“她爸爸那个样子,是谁都会第一个怀疑黄晓夏!!”冯国萍听见提到了黄军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拉起黄晓夏的手冲到教室拿起黄晓夏的书包就走向办公室,她当着班主任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掏黄晓夏衣服口袋,把书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除了本子和书什么都没有,冯国萍走过去将书包扔班主任脸上说:“就你还当老师?我家孩子哪里偷拿了?啊?”她又朝那几个留在班里的学生吼道:“谁看见是我家夏儿偷拿了?说实话,不然我就报警。”那些学生听见报警害怕了,纷纷说没看见。“刚才你们怎么说的?”班主任也朝那几个学生吼道。这件事等校长来了才平息,班主任向黄晓夏道歉,冯国萍也向班主任道歉。回家路上冯国萍牵着黄晓夏的手说:“在忍耐一年,考上高中就好了。”一边马珍儿回到家后正打算写作业,就看见自己的MP3在书桌上,她拿起来摸了摸放下了。

经过这件事后,黄晓夏越发不爱在学校里说话了,她常常一个人河滩边哭,哭够了又一个人回家。她不愿意给妈妈说也不愿意给奶奶说,她觉得说了也没有用。这天下午冯国萍正打算买点水果去给孟艳,突然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马兰芳打过来的,冯国萍本打算不接的,但最终还是接了。刚接上就听见马兰芳口气生硬的说:“晓娟来找你没?上个星期她从少管所出来了。”冯国萍心里一惊然后说:“没来找我,我都不知道她出来了。”“她出来后不知道去哪里了,给谁都没有打电话。我想肯定又是跑了,现在军儿不在了更没人能管住他了,我俩也老了更管不住。”冯国萍拿着手机的手攥紧了点然后说:“那不是我的孩子,我现在全身心都在夏儿身上,你们管不了我更管不了。”还没等马兰芳继续往下说就直接把电话挂了。黄家已经跟她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一个黄军已经把她害的够惨了。冯国萍挑了点红红的苹果还有丑橘坐车回家了,刚进小巷口就被巷口住的马婶儿叫住说:“萍儿,到家来坐坐。”“婶儿家里我就不进了,还要去看下艳儿呢。”“哎呦,不耽误事不耽误事,你进来我俩坐那聊聊。”冯国萍拗不过便跟着马婶儿进到家里,刚进去门口小狗花花就开始朝冯国萍叫,马婶儿用脚假装要踹花花,花花便跑出了家门。“萍儿,来坐这。”马婶儿拉着冯国萍的手让她做到了一个奶白色的软皮沙发上,然后说:“夏儿好呢吧?我看那孩子不爱说话,上次她放学走到这巷口,我叫她进来吃点饭再回家她也不进来。”“夏儿就是不太爱说话,但那孩子不坏。”“不坏不坏。妈妈这么好孩子怎么会坏呢。”马婶儿剥了一个糖递给冯国萍又继续说道:“这夏儿也要上高中,你一个人肯定顾不过来的。孩子也得需要一个爸爸。我这有一个刚离婚,孩子判给妈妈了,人脾性也好在开出租车。你看你俩要不试着见个面?”冯国萍正吃的糖差点卡在嗓门里猛呛了一下后说:“马婶儿,算了。这夏儿刚没了爸爸我又找一个对孩子不好,再说了我现在也没精力去再结一次婚了。怕了。”“唉,咋能这样想呢,着夏儿以后长大嫁人了,你一个人怎么办?”“这......”冯国萍话还没说完就又接到黄晓夏打过来的电话,电话里黄晓夏哭着说:“妈妈,舅妈大出血了流了好多血,刚还好好的突然就肚子疼的不行,舅舅我们就赶紧打120现在正在去医院路上。这下冯国萍慌了神,连给孟艳买的水果都没有拿就跑去医院了。

医院里高红梅还有冯克礼老两口、冯国治、冯国强、还有孟艳的父母都到了。黄晓夏坐在板凳上发抖,黄军被枪决的那天她都没有害怕,但今天她感觉到了害怕,她开始幻想万一舅妈没有了小孩该怎么办,万一她从此以后再看不见舅妈怎么办。她不知道原来生孩子可能也会要了人命的。到了凌晨2点一大家子人还站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冯国治已经开始变得不知所措,他来回不停的踱步,突然他看着医院大门对高红梅说:“妈,我去买点山楂,艳儿喜欢吃山楂。”高红梅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已经紧张焦虑到开始说胡话了拍了拍他的背说:“现在早市还没开呢,等早市开了艳儿也就和孩子出来了,到时候你再去买山楂。”话语刚落,手术室的医生就满头大汗的跑出来说:“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大人也快不行了。要签病危通知书。”这下一家子人都慌了神,冯国治听见后差点没站稳,黄晓夏一下子过去扶住了自己的舅舅。孟艳的母亲跑到医生跟前哭着说:“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姑娘。”高红梅也跑到医生跟前开始哭着说了。“谁是她的丈夫先过来签字,签字最要紧。”冯国治用几乎发抖的声音说:“我”,“快,过来签字。”冯国治手抖的怎么也签不好治字,最后冯国强看不下去抓着弟弟的手签完了治字。医生拿着单子便跑了进去,冯国治整个人坐在地上,用手扶着额头......他后悔了,为什么非得要个孩子呢?冯克礼和亲家公坐在板凳上一声不吭,满脸的憔悴与绝望,高红梅还有冯国萍几个已经哭成一团。到了三点多钟,医生出来了......一大家子全都围了过去,医生看了看冯国治摇了摇头说:“尽力了,但失血量过多,节哀吧。”听完这句话孟艳的母亲晕了过去,其他人扶着倒在地上的孟艳母亲哭作一团。冯国治是第一个进去看孟艳的,他看见他的孟艳躺在那里不在跟他斗嘴,不在使小孩子脾性,他的孟艳终是没能吃上山楂,他跪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不要孩子了,我说不要孩子了。你为什么非得要个孩子呢?你让我以后怎么办?我一个人没有你该怎么活下去。”冯克礼随后也走了进来看着孟艳说:“艳儿啊,应该走的人是爸才对,怎么你先走了呢?你不应该走啊艳儿。”说完也开始在那小声的哭泣。

孟艳的遗体按照宗教传统放在了东关大清真寺,礼拜五阿太在净水房给孟艳净完身穿上三尺白布以后,让大家进来转圈看看孟艳,黄晓夏看见她的舅妈整个脸部泛着青色变得浮肿,听净身的阿太说给孟艳净身时从眼睛还有鼻子嘴巴里都流出了好多血,转圈完后,孟艳就要被送走了,黄晓夏扶着已经哭着站不起来的高红梅,看着自己的小舅走一步就双腿发软好像要摔倒一样向前倒,冯国强扶着冯国治上车去埋孟艳了。孟艳埋在了北山半中腰,冯克礼对黄晓夏说那是个好地方,他还带了两棵树,说等树长大了就能给孟艳乘凉。黄晓夏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想不通,为什么像舅妈这样好的一个人会去世呢?家属院里有人说是报应,因为冯家的女婿害死了人这是一命还一命。黄晓夏开始经常做梦,她总能梦见舅妈浑身是血,她说给奶奶,奶奶问她舅妈脸上什么表情,黄晓夏说:“舅妈脸上可严肃了,她说就留了她一个人。”高红梅听完黄晓夏说的后,做饭时总偷偷哭,她自言自语的对孟艳说:“艳儿啊,不留你一个人。我们以后都得过去。”冯国治在孟艳离开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不抽烟了反而开始经常念经,刚开始的半年每个星期五都去坟上看孟艳,冯国强后来对冯国萍悄悄说:“姐,小弟每次去艳儿坟上都哭,他一边给那两棵树浇水一边哭着对孟艳说:“山楂你是没吃到了,你走后我也再也看不得那个山楂了。”他总归觉得他亏欠了孟艳太多,他对不起孟艳。冯国萍在超市上班时碰见了黄家一家人,他们开口没有问黄晓夏最近怎么样,反而说这是冯家的报应,女儿没了丈夫,儿子没有媳妇和孩子。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冯家一直活在悲痛里。

时间过得是没影儿的,转眼间到了2008年下半年,黄晓夏考上了西宁市第三中学,只是一个普通高中,但对于冯国萍来说对于冯家来说也是莫大的骄傲。他们知道黄晓夏作为一个孩子经历了很多不该经历的事情。有一天政府的人来了说家属院要被拆迁。家属院的灰色墙壁上大大的印上了红色的“拆”字,冯家一家人都被分到了城北的一个新建小区里过渡,当黄晓夏收拾着搬家行李时,她望了望阳台过道的那些垃圾,很久以前她就在想,这些垃圾从哪里来呢?想着想着跳了下去,她站在过道里脚下全是发臭的垃圾,正对面她看见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隧洞。

现在黄晓夏住在16楼的楼房里,没有了发臭的垃圾,没有了倒尿盆的规定,没有了发锈的大铁门。她连巷道口的花花都很少看见了,这个小区很大,有着很多很多楼房。家属院的人都被拆开了。她不认识周围的邻居,每个人每天最多可能只是在电梯里见一下,然后又回到自己那个家里。但她总是怀念,怀念那个家属院。即使现在的家属院已经被拆完后改建了一所初中。黄晓夏她明白她为何如此怀念,因为那里有着自己那个恶毒的父亲,有着善良爱笑的舅妈。她在那里的河滩上流过泪,或许每一朵野花上都沾了她的泪水也不一定。家属院的魂在那里,散不去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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