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如初
又是一年除夕,外头红红的灯笼高挂,烟火声中揉进了许许多多的欢声笑语。
“阿婆,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七岁夕怡的贺岁让婆婆脸上的褶子全部都挤在了一起。红彤彤的小脸却一脸委屈:“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都有阿公给红包?”
婆婆宠溺的摸了摸夕怡的头,笑着说:“只收阿婆的红包不好吗?别人家小孩的阿婆可给不了这么多呀。”
后来,夕怡的母亲跟父亲搬去了A市,她只能跟随父母到当地读书,每年过年连跟阿婆匆匆吃一顿年夜饭都很难。
夕怡长大了一点,总喜欢缠着母亲问阿婆,问的最多的也是阿婆的阿公。母亲什么也不说,只是告诉她,以后有男朋友了,一定要带给阿婆瞧瞧。
日子在夕怡的好奇心中一天天过去,小姑娘长成清清秀秀的大姑娘,转眼就要上大学了。
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第一次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生活那么久。
“妈妈,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睡吗?”
“当然,好久没跟我乖宝贝一起睡了,到时候可没机会了。”
窗外的夜色像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柔。
“夕怡,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阿公在哪里吗?”
母亲突然的话语让夕怡紧张起来,虽说这是自己一直好奇的事情,但是真正听母亲说却突然有种抗拒的感觉。
那是1956年,林清水是工厂里的一名小员工。工厂里头鱼龙混杂,女人十分少,基本上都是和他一样的二十几的年轻男子。
唐语是工厂里的组长,为数不多的女人中最好看的就是她了。唇红齿白,又比较前卫,烫着小卷发,脚着小皮鞋,走起路来哒哒哒的敲响着工厂里男人的心。她走过去啊,口哨声都是此起彼伏的。奈何女性思想太前卫,所以对那些糙汉子是爱理不理的。
林清水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鼻梁挺高挺高的,麦色的皮肤,踏踏实实的做着手里头的活,下班了就跟着厂里几个年轻小伙到排挡上喝酒猜拳,倒也快哉。
一次任务下达,工厂里一个强势的员工让清水代替他完成,但是他自己本就任务繁重,要交工的时候手头的事还没做完,副主任发了很大的脾气,说要裁掉他,那可是要了他的命啊。这份工作是家里人东奔四走好不容易求来的。
几个跟他要好的兄弟提议让他请副主任吃顿饭,兄弟几个摸摸布口袋,凑了十多块钱,那个时候十多块钱够吃很好的东西了。
油津津的小巷子里,橙光的灯光下,一家小店里的隔间中,清水把碗筷摆的整整齐齐,再往杯里盛满了酒,然后往裤子上搓了搓手,坐下等待副主任的到来。
大约一个多钟头,副主任夹着皮包悠悠赶来,同行的还有那个强势的员工。
“久等了,开饭吧”副主任说:“阿强你也坐,清水再去多点几个菜。”
“好,好嘞,我这就去。”
清水落座后,他们已经开吃了,几轮酒下来面色都有点潮红,副主任是个嗜酒的人,嘴里已经含含糊糊了。
“清水今年多大了?”
“回主任,21岁。”
“我知道你今天请我吃饭是什么意思。”
清水抬头望了望他,又给他添满了酒。
“给阿强也倒一杯。”副主任提起颤颤的手指着清水。
清水犹豫着,眉头紧皱。心想凭什么,明明是他害了我。
“听到没有,主任要你给我倒酒。”阿强骂骂咧咧的又数落了几句清水。
酒杯见底,主任终于发话:“你可以留下来,但之后你就得上我的船。”
清水起身欲走,阿强蹭的一下站起来,酒劲上来了,把他直直的按回了座位,在清水耳边低语。
“这么好的工作,你就仔细考虑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别说这份工作丢了,你再找工作都很困难,他势力这么大,要堵一个人一句话的事。你跟着他办事,还可以赚点零花钱。”
清水不再说话,结了钱,跟在那俩走路都晃悠悠的人后头,拳头攥紧了又无力的放下。
副主任极其喜欢来他们部门,没事转悠一圈,最后转着转着就转到唐语的座位上去了。那一头的地中海总是摇啊摇的,然后肥手就按到姑娘家的肩膀上了。
“主任,握个手吗?”唐语笑吟吟的站起来。
副主任期待的双手在啤酒肚前搓了搓,伸出去欲包裹那双伸出来的素手。
唐语快速的将手下降一点,白净的手臂在那双肥手下穿过,握紧的拳头直击那浑圆的肚皮。肚子弹了弹,主任重心不太稳,往后退了几步。
他吹胡子瞪眼的望着这个小妮子,“算你有种,小辣椒迟早给我吃了。”
员工们的笑声掩盖了整个厂间,隔的远的还偷偷的在鼓掌。
“笑什么笑,活都做完了吗,到时候扣你们工资!”副主任夹着皮包颠颠的走了。
角落里的清水眼神暗了暗,嘴角微微上扬,怔怔的看着那个女人。
厂子里单调的工作,日子永远三点一线,主任很久没来生活格外简单又平淡。
有天,清水与哥几个聚完餐带着酒气回到家发现忘记带钥匙了,钥匙估计落在工厂的抽屉里了,夜里的凉风刺激着他醒了醒酒。
那么晚,厂间怎么还有灯光,他加快了步子,发现是唐语还在加班。
“组长,你怎么还没有走?”一抹红晕在两颊偷偷的浮现,索幸肤色不白灯光泛黄。
“我看一下今天的工作报告就走了。”唐语没有抬头,只是翻动手里的纸张。
清水转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抽屉,又向不远处的灯光望去。
温柔的,美丽的,静谧的,心头仿佛住进了一个跳蚤。清水匆匆逃离,脚被突出来的椅子绊了一下,在偌大的厂子里惊起了很大的回响。
唐语心咯噔一下,拍了一下胸脯。“这小子,吓死我了。”
清水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不对劲,进去的时候明明没有自行车,可那辆车怎么那么眼熟?拍拍昏胀的头,心里突然堵塞。撒丫子的跑,裤头上悬挂的钥匙,清脆的碰撞着,在寂静的夜,惊了路边的黑猫,他仿佛在与时间赛跑。
不好的事情如预料的一样,挥起拳头砸向那个罪恶的人。撕碎的衣服,白晃晃的肩膀刺痛了他的双眼,红血丝充斥着,发了疯一样的打,那个被打的人连滚带爬的向门口逃去。
冰冷的外套像子夜的寒气入侵着唐语,瑟瑟发抖,好在那件外套足以保护她颤抖的身躯。清水不敢想象如果再晚个几分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并肩走着,到了她下面,清水看着她上去,随后又回到了自己家。总有人在夜里失眠。
第二天,清水一大早来到厂里,坐在座位上东张西望,终于瞧见了熟悉的身影。等等,她是往我这边走来?越来越近了,心跳声越来越大了。
桌子上多了一个被白色布袋包裹的东西。
唐语低声说了说:“昨天,谢谢你了。”之后又哒哒哒的转身走了。
清水打开布袋,里头是一枚还热乎的鸡蛋。此后每天,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枚鸡蛋,一个布袋。布袋越来越精致,有绣花,有绣鸟。之后,清水的床头多了一个盒子,盒子里头装的是日渐增长的布袋。
每天下班清水都会邀请唐语跟他去和兄弟几个吃饭,磨磨唧唧罗里吧嗦的说加班不好,唐语无奈只得答应,去了几次后,一来二去便成了习惯,也不用多说,下班了就一起去吃饭。弟兄们几个有美女陪都不亦乐乎,但都心照不宣的明白着。温水煮青蛙,日子一天天过去。
那时候的感情啊,都烂在肚子里,烂到不行了,双方也就明白了。
有天清水抱着大盒子给唐语看,她发现里头全都是她送的布袋,两个人都红了脸,清水挠挠头,把盒子塞给唐语,唐语又推了回来。
“这些,都是你的。”
“那,你呢?”
唐语怪嗔一句,白了一眼清水。“不理你了!”
一路上,大手伸出去又伸回来,终于一个踉跄,勾上了那只白白的小手。
物质匮乏,没有什么娱乐,情情爱爱的小八卦总是传播的飞快。可是厂子里是不允许员工之间谈爱的。
让副主任抓着把柄了,正好可以报仇了。
“你们俩商量一下,走一个留一个吧。我也不过分了。”
清水在那天突然失踪了一整天。
唐语在他们一起吃饭的地方等到凌晨也没等到他,第二天早上开门,发现门口坐着一个酣睡的清水。她把他摇醒,问他一整天干嘛去了。
“我不能丢这份工作。”
“你的意思是让我辞掉?”唐语淡淡的说。
清水摸摸口袋,慌了,口里不停念叨“哪里去了”。又趴在地上找,一个银圈亮在了唐语眼前。
原来,清水当天直接回了老家,跟父母说要娶妻,老大不小了父母当然同意。母亲在他走之前给了他这个戒指,是家传的,让他带给姑娘,说是认下这个媳妇了,就这一个儿子,他喜欢就够了。
“以后,我养你,你就在家里做饭照顾孩子,然后无聊就约上好友出去吃吃东西,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可以吗?”
唐语的泪花在眼眶里泛滥,“你给我戴上。”
晚上,唐语写信给父母,说自己要嫁人了。并附上清水和自己的照片一并寄了过去。
没过多久,父母就赶过来了,忙问对方条件怎么样,唐语还是受过良好的教育的,在那边,家里不算是书香门第,倒也有点名望。父母一听对方是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小伙子,特别失望,这掌上明珠值得拥有更好的归宿。那时候村里头还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提倡自由恋爱。
唐语只得撒谎说有了孩子。父亲一巴掌没打下来,气的一脸青筋直爆。母亲也是一把老泪纵横,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嫁,到时候肚子大了,脸都丢不完。罢了罢了,回去吧。
清水赶过来的时候,二老已经回了,留下了户口本,他赶忙牵着唐语去了民政局,红本本下来的挺快。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吃饭,朋友们都说清水捡了个好媳妇。结婚这个事就这么匆匆完了,什么繁琐的过程也省了,亲戚都是由父母口头通知的。
没了工作的唐语,每天做好饭菜等清水回家,早晨又送他上班,提前起来做好早餐,又准备好午餐给他带到工厂吃。平平淡淡却让周遭的单身年轻人羡慕不已。
不用上班的时候,牵着小手逛公园,清水总是在纪念日的时候买点小礼物,或者亲自下厨,唐语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老实的外表也让岳父岳母渐渐接受了他,他们时不时回家看看父母,拜拜亲戚,俩人是大家茶余饭后的主角,小两口是别人心目中的天作之合。
结婚一年就有了一个女孩,清水给起的名,他对唐语说:“我们要岁岁如初,我要爱你如初。”第二年又生了一个男孩。茶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渐渐让两个年轻人喘不过气,清水当员工的时候工资本就不高,现在又多了两口人吃饭,生活拮据的紧。
有一天,副主任找到清水说,“你还记得你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人吗?你帮我办一件事,事成你是副主任,我是主任。”
清水疑惑,不知道这家伙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但是一想到那件事,他理都没理副主任。
天有不测风云,二娃突然生病,高烧不退,可是哪里有多余的钱去看医生啊。
清水东拼西凑,凑齐了钱去村里的医院,开了药,终于好点了。一个礼拜以后,又复发,实在是借不到了。
副主任又找到他,“听说你最近到处借钱?”说着往他手里塞了几百块钱。他想到唐语焦急的样子,可是又知道这钱收不得,于是退还了回去。
借钱无果,桌子上又有主任留下的字条和钱,又想到昨天晚上孩子受罪的模样和唐语的话,医生讲拖不得,再拖会出人命的。
“只要你帮我办件事,钱是你的,职位是你的。”纸条上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三天后,清水心一横,拿起钱回到许久未回的家,推开门,是麻木的唐语,伴随那种绝望的神情,他冲到床边,抱紧孩子,可是他怎么身体那么冷呢。
唐语幽怨的拖着身子走了出去,钱飘在床边,一张两张三张。过了好一会,清水把孩子放回床上,盖好被子,说:“我去帮你把妈妈找回来。”
街角灯光下,散落一地的啤酒瓶,披头散发的唐语坐在地上,倚靠着电灯杆。清水看到了,坐在她身边,拿起啤酒瓶咬开盖子,唐语斜了他一眼,抢走瓶子,手一软,打碎的是瓶子和感情,还有四颗幸福的心。
清水想背起她,“语儿,我们回家,孩子等我们呢,他很饿。”
醉酒的人力气倒很大,推开眼前的男人,男人又抓起她的手臂要往肩上扛,她双腿一蹬,又挣脱开来。
“啪”,红红的手掌印。
“没用的东西,滚开。”决绝的掉头,瘦弱的背影。
林清水的眼睛瞪大了,聚焦的眼神又迷离的散开了。恍然间,什么东西都破碎了,眩晕的感觉推倒了这个男人。
他起身去找主任,楼道里是巨大的敲门声。
“谁啊,不要命的敲门啊!”
开门,看清楚来人。
“怎么,想好了?为我做事?”
长夜漫漫,一个计划悄然生成。
第二天,林清水来到厂子里,天还微亮,厂子里黑漆漆的,他拿着副主任给的钥匙打开了主任的办公室的门,勾着身子钻进了开了一半的门里头,转过身来把门轻轻压上,蹑手蹑脚走到办公桌旁。
“在哪呢。”手一排排的摸着,蓝色的黑色的文件夹。
突然抽出一个崭新的文件夹,大大的财务报表印在封面上。林清水打开公文包,把副主任给的几页纸替换掉文件夹里的。
猛地一回头,总觉得会有人突然进来,颤巍巍的把文件放回原处,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临近八点,厂子里的员工陆陆续续到齐。副主任风风火火带着一帮人冲向主任办公室。
一个员工说:“那不是监察局的吗?”
林清水所在的工厂是国家的企业。
一顿闭门密谈之后,主任被带走了,还有一大堆文件,副主任在后头呦呵呵的笑了,而林清水的背后则出了一身冷汗。
晚上回到家,饭桌上还是很平常的饭菜,他好像从那个“没用的东西”之后就再也没听过唐语说话了。
一个星期之后,厂里开大会,副主任如愿以偿的当上了主任。又过了两三个星期,副主任叫林清水到办公室,再给了他一片钥匙。
“从今以后,我旁边的那间办公室就是你的了。”
林清水接过钥匙,只觉得它有千斤重。他木木的转过身去。
“等等,我给你那几百块钱不用还了。”新主任欢脱的转起了真皮的椅子。
晚上的饭局,新主任和新副主任被不停的灌酒,
完了又去了歌吧,烟雾缭绕,美酒如云,穿着暴露脚踩高跟的黑丝美女在舞池上扭来扭去。林清水的心一下又一下,全新的世界就这样被打开了。
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看到那几样未被动过的菜,他只觉得反胃,跑到厕所大吐起来。冰冷的被窝,躺尸一样的睡到了天亮。
往后几天,醉生梦死的生活成了常态,再后来,干脆不回家睡在外头了,有时候就直接回办公室的床上一躺。
“清水,今天我们去个好地方,领略一下新风味。”主任打开门跟他叮嘱了一下。
和往常去的歌吧没什么区别,烟雾美女,灯红酒绿。主任喊着搂着。
店员拿来几把打火机,和几张铝箔纸。将一些白色的粉末放在铝箔纸上,用打火机加热,烟雾在纸上慢慢上升,主任和那些个随行员马上团团围住,纷纷用尽全力吸吮着缕缕烟雾。
林清水看呆了,他们好像很享受的样子,难道这就是毒品?他盯着那些飘散的烟雾,它们变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时而像张着血盆大口的魔鬼时而像勾人的手指头。瘾君子们贪婪的闻着嗅着。
主任一把环住林清水,把他搂到那些烟雾跟前。
“来一口吧,很舒服的。”
“不了不了。我招架不住这东西。”
“试一下嘛,不喜欢到时候不吸就是了。这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你忘记一切烦恼。”
林清水心痒痒的,把头凑过去,心想一口就一口吧。
头一口感觉是挺舒服的,但是怎么还想吸,于是他又情不自禁的嗅了嗅。后来感觉浑身就跟蚂蚁爬的一样,心里面痒的浑身乱颤。脑子里想的全是唐语,越想越窒息。不自主的嗅,不自主的脚步轻飘。
散了过后,林清水酿酿跄跄的走在路上。记不清多久没回家了,打开门桌子上还是搁置着几样小菜。
睡不着,心里身上好难受,神魂颠倒的。恍惚间怎么感觉唐语在抱着自己,他伸手去触碰,又没了。二宝在地上玩呢,他撑着起来,手还没碰到,又消失了。“咚”的一声,整个人直直的栽在地上。
唐语听到声音,起床打开灯,跑到隔壁,她看到林清水此时的样子,吓坏了。
“你干啥了!”
“我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第二天起来,林清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床上去的。
阿九是工厂里的新组长,她一直默默关注着这个副主任,幼年丧父的她觉得这个叫林清水的男人很有父亲的味道。
总是加班到后夜的她发现这个男人总是住在办公室,有一天她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怎么没人答应。”门没有反锁,她轻轻转了一下门把手。
小床上的男人蜷缩成一团,一身虚汗。
“副主任,你没事吧。”阿九焦急的跑到床边。
“我没事,你快出去吧。”林清水虚弱的回答。
阿九退出去,把自己留在厂间的毛巾浸湿了,又赶忙跑到林清水身边,敷在了他的额头上。
林清水不停的呓语:“语儿,语儿。”
阿九莫名的心酸,但是却守了他整整一夜。
清晨的微光照亮了小屋,林清水看了看趴在床边的阿九,少女的发香充斥着鼻腔。林清水心头顿时涌起异样的情愫。他记得她,她是顶替唐语位置的姑娘。
有了那晚“亲密的陪伴后”,二人渐渐熟络,见面了会点头示意,眼神交流。
每次毒瘾发作总有阿九陪在身边。林清水心中某个地方的温暖渐渐发芽,也不再不好意思的客套。习惯了她的照顾,柜子里也多准备了一套被子,有时候,阿九就直接睡在地上一整夜。渐渐发作的不频繁了,再后来,好像痊愈了。可能是忘记了自己吸过毒。
她从来不问他怎么会这样,只是尽心的照顾他,第二天又很早起来帮他去买早饭。
突然有天从他办公室出来,工厂里来了几个早到的员工,她红着脸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跑了出去。
谣言就这样传开,阿九听着不是抗拒反而是开心。她知道他有家室,但那又怎么样,她年轻,她无畏。
阿九比林清水小九岁,阿九阿九,比清水小九岁。她第一次这么喜欢阿九这个名字。
孤独的男人需要一个温暖,孤独的男人最没有城府,最容易被攻破。而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有这样一个新新的生命陪伴他,种子破土,欲渐成长的苗向阳生长。
她的温柔入侵他冰冷的心,她的知性升华了她的魅力,她变着法的逗他开心,惹得他每次无奈又宠溺的大笑。她黏人的天性不禁让林清水品会到了再次年轻的美好。她与唐语不同,生气了会让他知道,然后再让他哄,哄好之后就是无尽的甜蜜。她与唐语最像的地方,也只是她的貌美。
地铺渐渐消失,小床也变成了大床,少女变得更加妩媚,阿九也被唤作九儿,谣言什么的也都成为了员工心中板上钉钉的事实,逢人就取闹,他们都叫阿九叫小副主任夫人。
当然,唐语不是傻子也不是聋子,那些群众也不会放过任何看好戏的机会。
一个寂静的夜,蛙声阵阵,叫的惨叫的激烈。只隔着一扇门,门内是背叛,门外是失望。
“九儿,九儿。”熟悉的嗓音刺痛了唐语的鼓膜。她猛地推开门。屋内暧昧的气息荡然无存,三双眼睛互相凝望。
她看到九儿上扬的嘴角,她看到林清水惊讶的眼神转变为嘲讽,九儿看到她冷漠的表情,林清水听到她失望的叹息。转身,再关好门。
“清水,娶我。”
林清水瞪着眼睛望着他的九儿,男人征服的喜悦感超过了背叛的内疚感。这一刻他想忘却道德忘却责任,甚至忘却了他的家庭以及女儿。唐语只是一个桎梏他灵魂的无趣者。
“你等我离婚,我一定娶你,一定给你最好的。”他一把抱住九儿,揉进怀里,双手捧着爱人的脸,深深地吻着。星星点灯,长夜漫漫。
半个月之后,九儿拿着一张崭新的黑白纸跳到林清水的办公室,她坐在他的腿上,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双眼弯弯的看着他喜悦的脸庞。
林清水的眼眶里泪水在打转,他一把抱住九儿,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上,提着早已准备好的公文包飞奔到那几个月没回的家。
“这是十万,够你和孩子生活了,以后每个月我会再给你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房子归你。现在跟我去办理离婚手续吧。”
“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林清水冷漠的看着对面这个女人,“钱不够是吗?”
唐语打开门走了出去。
林清水回到工厂,一脸笑盈盈的九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是不是可以嫁给你了?”
“九儿乖,再给我一点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林清水一有时间就往唐语那里跑,无数次的跟她说离婚,无数次的被拒绝。
“你为什么就抓着我不放呢?我们之间都没有感情了。”
“你想多了,我没有丝毫留恋你,我只是为了孩子。”
耐心消磨的林清水手一挥,玻璃杯碎了一地。
唐语起身往厕所走,打开水龙头接了盆水,洗了把脸。
“你又想回避,你到底离不离婚。”
“我说过,我不会离婚。”
丧失理智的林清水满脑子都是九儿撒娇的模样,他要娶她,她要他娶她。
林清水大步子一迈,几步走到唐语身后,手一抬,毫不客气的把唐语的头往脸盆里摁。
唐语双手胡乱的往身后抓,脚不停的蹬。冰冷的水没过整张脸,耳朵里也充斥着,她听见耳鸣的空响,听见水花在布噜布噜的大笑。脑海里闪过他给她戴戒指的景象,眼泪与水融化在一起,也融掉了她最后的信念。
她用尽力气,用后脑勺砸向身后的男人的下巴。
“嘶”,疼痛蔓延到整张脸。林清水烦躁的解开衬衫的扣子,唐语瞥见脖子上刺眼的红点。
她抽出最后一点力气对这个男人说到:“我离。”
林清水第二场婚礼也是那么急切,但急切的却那么盛大。
唐语带着孩子在酒店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将怀里的大纸盒子丢进了垃圾桶,心里默默念着。
“祝你岁岁如初。”
夕怡的妈妈说:她以前叫林初,现在叫唐初。后来,她再为没有提起过阿公。
昵称:守明
手机号码 :15873207590
QQ:1780928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