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拌的季节

        春天，是野菜的季节，有各种新鲜的美味等着我们去挖掘。将一串串带着泥土芳香的“野味”洗净、切碎，只需要撒上盐、淋上香油，便是一盘不可多得的人间珍品。

        在我的家乡，每年要吃的野菜有很多种，马兰头首当其冲。马兰头，又名马兰、红梗菜等，原是野生的，路边、田野、山坡上都有她的踪迹。每当春风还是“吹面不寒杨柳风”时，她就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春色。家乡的江堤，是马兰头蓬勃生长的乐园。这时候，江边的芦苇还只是冒出了尖尖的芽而已，马兰头却早已走上了千家万户的餐桌。挎上竹篮，带上剪刀，半个小时的光景就可以挖一大篮。回家后，仔细地将马兰头择干净、焯熟、切碎，马兰的清香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了。想让凉拌马兰头更有嚼头，口感更丰富，可以加入花生碎，这样的一盘“小菜”瞬间就变得花团锦簇起来——马兰头是绿叶，花生则是怒放着的黄色、红色的花朵。

        凉拌荠菜的做法、吃法，以及味道和凉拌马兰头相差无几，只是两者的香气有些许的差别，粗心的人或许可以忽略不计。然而，荠菜吃的更多的还是包馄饨。荠菜馄饨比青菜的口感来得更为紧实，而且有一种青菜没有的独特香味，我认为是最好吃的馄饨品种。

        如果说马兰头和荠菜是小清新，那么凉拌蒲公英则侠气十足。近年来，蒲公英的功效几乎被“神话”了——有一次去看望因乳腺癌开刀在家休息的同事，一进她家门，便看见铺了一地的蒲公英。她告诉我们，这是她的母亲在江边挑的，说是泡水喝可以消灭癌细胞，特别是对乳腺癌更有效。确实，在《本草经疏》《本草新编》《本草正义》《唐本草》等都有蒲公英“入乳痈”的记载。因此，现在很多女性朋友喜欢用蒲公英来泡水喝。为了跟上这阵风，我尝试过在家里种蒲公英，却连一颗都没有发芽。看来，蒲公英还真是更喜欢追着风跑、四处为家呢。2020年的春天，因为疫情的原因棋牌室都关了门，我妈妈每天没事只能在小区溜达，无意中竟然发现了成片成片的蒲公英。于是，这一年的春天是我吃蒲公英最多的——隔三岔五，妈妈就喊我回家拿。她总是将蒲公英洗净、烫好、切碎，再三嘱咐我吃的时候只要搁一点盐、浇一些醋就可以吃了。为什么要放醋呢？因为蒲公英凉拌有一股特殊的苦味，而镇江香醋的甜正好可以平衡一下。为什么不能放糖呢？因为除了健康的原因，太甜则会掩盖蒲公英真实的味道。试想，一位仗剑走天涯的侠士，怎么可能是甜腻腻的呢？

        凉拌枸杞头，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在我们这里，种枸杞的人家不多，即使家里有一两株，也舍不得将嫩叶摘下来吃掉。要想吃野生的枸杞头，就必须花点时间去江边寻找，半天的光景说不定都遇不到几棵——现在的江堤都是水泥、柏油马路，野生枸杞早已无立足之处了。如果不是野生的枸杞头，那吃着还有什么劲呢？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汪曾祺的文章中看到了一种新鲜的吃法——凉拌菠菜。菠菜清炒、烧汤都是极好的，凉拌还没有尝试过。汪曾祺在文章中说：“拌菠菜是北京大酒缸最便宜的酒菜。”读到这里，我猛然意识到，曾经在饭店吃过的凉拌荠菜、凉拌马兰头说不定也可能是凉拌菠菜啊？于是，我按照汪老的方法，将香干末、虾米、姜末、蒜末分层堆在菠菜泥上，加酱油、香醋、麻油拌匀，一盘凉拌菠菜就大功告成了。小心地夹上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酸甜咸香，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