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担儿疮

闲读元曲,遇见个此前从未入眼过的名词:风月担儿疮。
一看便笑,草窠里蹦跶的这些元曲家们也太幽默了。
该名词来自于元曲(刘庭信)《寨儿令 戒嫖荡》:“没算当,不斟量,舒着乐心钻套项。今日东墙,明日西厢,着你当不过连珠箭急三枪。鼻凹里抹上些砂糖,舌尖上送与些丁香。假若你便铜脊梁,者莫你是铁肩膀。也擦磨成,风月担儿疮。”
刘庭信的《寨儿令 戒嫖荡》一组十五首,上述所引为第二首。大意为:这些前来逛妓院,恋勾栏的家伙个个蠢头蠢脑,太不会算计,太不去斟酌思量了,脑袋都给驴踢了,一个个哼着曲儿舒着心儿快快乐乐去钻人家设好的圈套。今天这家怡红院,明天那座丽春楼,后天又是群芳阁。去了呢都一样,处处锦阵花营,厢厢闲茶浪酒。那些莺莺燕燕,勾栏粉头会教你敌不过一连三枪发来的连珠炮,很快让你缴械投降,然后呢掏钱走人。她们往往在你鼻孔里抹一些砂糖,在你舌尖上送一些丁香,甜言蜜语,假情假意,即便你有一副铜脊梁,即便你是一双铁肩膀,待到走出来时,也会落得个满身的风月担儿疮。
那嘛叫“风月担儿疮”呢?也简单,此病患亦名杨梅疮,因感染梅毒而引致的一种全身性疾病,多因性接触而感染,症候如赤豆嵌于肉内,坚硬如豆,故名“杨梅豆”或杨梅疮,今时的名字叫“梅毒”。明白了吧,只要其中一方患病,经性接触后,必传染给另一方,挑担的两头儿似的,所以叫“风月担儿疮”。
那这“风月担儿疮”是个已有病名儿呢还是刘庭信的随手拈来,即兴创造?那就不知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刘庭信对“风月担儿疮”也蛮觉有趣,否则的话,不会在第五首里,继续其趣味,又来个“风月担儿赸”了。
第五首是这样的:“搭扶定,推磨杆,寻思了两三番。把郎君几曾是人也似看?只争不背上驮鞍,口内衔环,脖项上把套头拴。咫尺的月缺花残,滴溜着枕冷衾寒。早回头寻个破绽,没忽的得些空闲,荒撇下风月担儿赸。”
大意是,床上的男女,动作花样多多,其中之一谓之“推磨式”(“搭扶定,推磨杆”六字就不具体描述了,太赤裸太敏感,自己想象吧)。哎呀这名儿真没叫错,这些浪荡而糊涂的男人还真像一头转圜于磨道里的驴。这就是老鸨以及缠绵在你身下的小红倌们的真实感觉,只是没有套上笼头,没有裹上遮眼而已。搭上心思,精力和时间,以及沉甸甸的腰间黄白之物,干嘛呢,就为这零距离的三五分钟?事儿一完,月缺花残,枕冷衾寒,浑觉了无意思。如果早惊觉或干脆没这闲功夫就好了,也不蹚这趟“风月担儿赸”(男女间不就那么回事儿嘛,了无意思)。进来时兴冲冲,末了时甚觉无趣,双方都一样。
这就是元人,低到了尘埃里的视角。
刘庭信,元代散曲作家。生卒年不详。原名迁玉。因排行第五,身长而黑,被称作刘黑五。《录鬼簿》介绍其人“风流蕴藉,超出伦辈,风晨月夕,唯以填词为事。”才思敏捷,描写闺情颇能曲尽人意。《全元散曲》录存其小令39首,套数7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