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0】十五天疗愈日志

真相比故事狡猾。我本来不好奇，沉默才是我最好的朋友，与我无干的事情，我都可以漠不关心。我只爱我自己。不巧的是，我又多爱上了一个人。爱能勾起太多好奇，好奇她的一切。

好奇一定会害死我，我知道。

故事讲完了。真相却才刚刚开场。这开场也太不近人情，上来就揪住人心，狠命撕扯，丝毫没有一些套路过场。命运编的段落，总让人无法捉摸，它怎么会有这多奇思妙想，众生芸芸，相互纠缠，却不乱了法章。

堪布江央讲完，那些藏民似又经历了一遍。有的谨慎，抬起了手里的木棍，死死盯着我，倘若稍有动静，定能先发制人，将我棒杀当下。

“他就是那黑影。上师，他们眼里都有恶魔......”藏民的声音还发着颤，心有余悸般。

说罢，众人皆将木棍抵在我身上，这回力道大了许多，胸前的肋骨被杵的生疼。

“他不是恶魔，”堪布江央走到近前，将一根木棍轻轻抬起。他双手合十，“你可曾见过那恶魔？”

我还在昨夜的故事里没有回来。鱼儿到底是遇到了什么，竟和恶魔扯上了关系。我以为我就是她的恶魔，当然，我本来就是。

“没有，但我见过恶魔要找的那个人。”

“她在哪？”堪布江央竟有些激动，上前抓住我的肩膀，他的力道传过来，我能清晰感到他心里的渴望。

“你想拿她去换吗？”我猛地站起来，心里生出一股怒气，抬手将身上的木棍统统掀开。我双手扯开衬衣的纽扣，露出胸前肌肤，

“她在这里，在我心里，你们来拿呀!”我挑衅地在场地上转了一圈，许是被我突然的气势吓住，他们都往后退了一步。

“我一定会杀了你。”我恶狠狠地抵着堪布江央的额头，却突然生出熟悉的气息。

“恶魔会杀了她。你保护不了她。”

他只是说了一个简单的真相。我保护不了她，我尽伤她。

“别想从我嘴里知道她的任何事，别想。她不属于这里，她没必要为你们任何一个人负责。等我找到她，我们就会离开。”如果有用的话，我可以说的再狠毒一些。

藏民嘴里发出不满。有个卷发的年轻人冲了上来，揪住我的衣领，大声吼道：

“我爷爷和叔叔被恶魔抓走了，快告诉我你那个鱼儿在哪。”

年轻人身材精壮，气力很足。我暗暗使劲，却动不了分毫。我急速一个下蹲，右手从他裆下抄了过去，箭头一沉，两手同时使劲，就将他举过头顶，腰间一个扭胯，将他重重摔了下去。

我正要转身，小腿处一声闷响，堪堪跪了下去。我将欲挣扎站起，几根木棍齐刷刷递到了脖子前。

“动一下我就打死你。”那个年长老者，狠狠地道。

我心里竟涌起了一股狠气，倔强地站了起来。

“你们以为我怕死吗？”

那些藏民也没动手，等着老者发出指令。老者放下了手里的棍子，语气缓和下来：

“我们不是要去换人，我们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默默扣上衣服，边整理边说，

“我不知道她在哪。我知道也不会说。“不过，她刚刚来过。”

那些藏民瞬间紧张起来，像是那恶魔要来一样。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继续说道，“她从这里来的。”

年轻卷毛似不死心，又要冲上来打架。堪布江央在中途截住，命令道：

“别为难他。他真的不知道。”

能空师父一直坐在一旁，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

“冥冥中自有天意。”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积雪，“不能耽搁了，我们走吧。”

“能海回寺后代我住持。全寺上下，须勤加修行。每日派些弟子往山下走动，若有异象，也能有个应对。”说完，他又朝着堪布江央安排道：

“你去通知其他七十九座寺。天生异象，恐有世间大劫。各寺要作好准备。”

“我和他去第八十一座寺。”他望向我，眼里满是深意，“能不能成，就看造化了。”

“奈多觉悟？天上掉下来的山。”有一个年长的藏族老者站了出来，恭敬朝上师拜道，“难道那传说是真的？”

“但愿不是。”能海朝能空上师躬身行礼，带着其他众人往山下行去。

山色冷清，又恢复了往时平静。

“你可以告诉他们鱼儿死了。”

我守着这最后一道防线，害怕心里一松动，就会溃不成军，再也没有心力往下走去了。能空师父故意点我，怕是在锤炼我的心智，别给自己又装到梦里了。

我收拾好行装，跟着能空师父往雪山深处走去。村长不知为何，竟怔怔立在原地，望着山下的人影。那些人早已走远，又变成了爬动的蚂蚁。蚂蚁很快走到了山脉尽头，商量片刻，分出一只红袍蚂蚁，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村长望着那只离群的蚂蚁。转头朝我叫了一声。我心里暗自奇怪，村长定是发现了些蹊跷。我心里回想片刻，有个模糊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看身影是堪布江央，他定是去往那七十九座山寺了。

而堪布江央，竟有点像陈学文躯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拉姆。

“走吧。”我轻拍了村长的脖子，转身又向师父追去。村长很快跑到了前头，留下一串清新爪印，在这雪山画布上作了幅即兴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