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依各不同 诗花浓郁绽芬芳 2022-06-26

2022-06-26  本文已影响0人  楚之奇纵谈文史

别梦依依各不同    诗花浓郁绽芬芳

——读张泌《寄人》和毛泽东《到韶山》

别梦依依到谢家,

小廊回合曲阑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

犹为离人照落花。

——张泌《七绝· 寄人(其一)》

别梦依稀咒逝川,

故园三十二年前。

红旗卷起农奴戟,

黑手高悬霸主鞭。

为有牺牲多壮志,

敢教日月换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

遍地英雄下夕烟。

——毛泽东《七律· 到韶山》

      梦是人潜意识的心灵投影,是清晰而又模糊的感情联想。诗人爱做梦,更爱写梦。由于诗人的经历、素养和时代等因素不同,入梦缘由、梦中情境和个人感受千差万别。这些诗作或示爱诉怨,两情幽幽;或忆昔感怀,意境阔大,不一而足。千百年来,诗人们给留下了大量异彩纷呈的佳构。下面试对两首以“别梦依依(稀)”开篇的诗作进行比较赏析,即是唐末五代张泌的《寄人(其一)》和伟人毛泽东的《到韶山》。

      先来看张泌的《寄人》。

      首联开门见山,直陈梦境。“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诗人离别情人后不能忘情,因思成梦。梦中他与情人重聚,两情依依,难舍难分。重聚之地的走廊栏杆小巧精致,曲连回环,环境幽静,多么适宜于情人幽会呀!

      “青年男子谁个不曾钟情,妙龄女子哪个不善怀春?”数百年后,诗人歌德的这两句诗印证了诗人此时的心境。

      首联写出了梦中的境况和诗人对恋人的一往情深。末联点明梦后醒来的时令为春末。寂静的春夜,诗人情愫难以排遣,孤寂伤怀。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照亮了诗人当初与爱人幽会的庭台院落、小廊曲阑,照亮了地上的满地落英,也照亮了诗人孤独的身影。然而明月有情,为离人映照落花;伊人却杳无踪影,令人惆怅不已。多情的诗人以明月有情,寄希望于对方,含蓄深沉,诗味隽永。

      诗人通过富有典型意义的小廊曲阑、春庭落花等物象,表达了内心的难以言表的幽怨,不着“怨”字,而“怨”意自见。这种间接抒情的手法胜过直接诉说的万语千言。

      据《全唐诗》诗人简介,张泌(生卒不可考),字子澄,淮南人。初仕南唐为句容(今江苏镇江下辖县级市)尉,上书言治道,后主征为监察御史,官至内史舍人。南唐亡后,安家于毗陵。(张泌,一说为唐末后蜀词人)。

        清人李良年《词坛纪事》云:“张泌仕南唐为内史舍人。初与邻女浣衣(名)相善,作《江神子》词云……后经年不复见。张夜梦之,写七绝(即《寄人》)云云。”

      唐末至五代十国时期,唐室衰微,群雄竞起,天下大乱,关中地区尤为动荡。黄巢攻入长安,“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韦庄《秦妇吟》),都城未及出逃的士绅阶层几乎消灭殆尽。

      而南唐三世,经济发达,文化繁荣,江淮地区在五代战乱中“比年丰稔,兵食有余”,南唐为中国南方的经济开发作出了重大贡献。从《寄人》内容来看,丝毫看不出战乱痕迹,诗人似乎生活在一个社会相对安宁的时代,故而能有余裕从容恋爱、诉怨。中国古诗中闺怨诗举不胜举,士怨诗倒不多见,我们姑且把此诗当作一首韵味无穷的“士怨诗”来读吧。

      来看毛泽东的《到韶山》。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首联大开大合,时间跨度极大,情感起伏也极大。把握此联,关键是把握“梦”、“咒”、“前”三词。有人认为首联既抒写了诗人对故乡的深切怀念,又抒发了对旧时代的痛恨之情,如果仅及于此,未免有简单片面之嫌。实际上,诗人离乡多年返乡后,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别梦依依”表现了诗人对故乡的深情思念,“咒”表现出对夺走诗人妻儿弟妹侄和战友同志知己的旧时代的诅咒,同时兼有深沉的怀念。“前”字立足当下,将诗人的思绪引领到三十二年前的峥嵘岁月。诗人离开故园,一别三十二年,诗人离乡时,妻儿弟妹全都健在,在故乡发展的党员也正年富力强。三十二年后,诗人回到故乡时,妻子早已牺牲,“开慧已逝,虽百身莫赎”,“我失骄杨”等语,透露出诗人的无比伤痛和对妻子为革命牺牲的无上骄傲。弟妹侄儿泽民、泽覃、泽健、楚雄、岸英也先后为国牺牲,自己亲手发展培育的韶山最早的五个党员毛福轩等人以及无数的战友同志都已牺牲。这一切现在都已无法挽回了,诗人真有撕心裂肺之痛,肝肠寸断之苦。但内心痛苦,难以向人诉说,只有诉诸诗文,方能排解痛苦于万一。在空前激烈的革命战争年代,岂止亲人同志牺牲,诗人自己不也是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考验,才侥幸存活下来的么?“犹记当年烽火里,九死一生如昨”(毛泽东《念奴娇·井冈山》),“日搜夜剿人犹在,万死千伤鬼亦雄”(陈毅《三十五岁生日有怀》)既然自己侥幸存活下来了,革命战争已经胜利,那么,痛悼死者,展望未来,把牺牲者未竟的革命事业进行到底,自己及后死者应当仁不让。颔联是对韶山和当年全国各地农民运动的回顾,形象地概括了当年阶级斗争的激烈残酷。“红旗”象征革命力量和共产党,“黑手”象征反革命的罪恶和血腥镇压之手,暗示了当年革命者牺牲之巨。颈联歌颂了革命烈士牺牲的价值、光荣和巨大感召力。因为有牺牲,更增强了革命者的豪情壮志,激发了更多的仁人志士为革命前赴后继,不怕牺牲,终于迎来了革命胜利、民族自由独立、新中国傲然屹立于世界东方。尾联描绘了诗人重返故园,看见家乡的巨大变化,豆熟稻香,麦浪滚滚,夕阳下,炊烟袅袅,家乡的人们正成群结队地荷锄而归。好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激发了诗人浓郁的诗兴。

        两首诗歌的创作时代背景大不相同,张泌生活在唐末五代之际,当时藩镇割据,天下纷扰。由于史料的缺失,诗人当时的境况,不得而知,但从诗歌本身来看,诗人当时似乎处于一个相对平静的生活间隙。时局的动荡,战争的烽烟,在诗中几无反映。而一代伟人毛泽东创作此诗时,诗人和全国人民经历了三十二年翻天覆地的变化:“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蝶恋花·答李淑一》;“人间变了,似天渊翻覆”,“一声鸡唱,万怪烟消云落”(《念奴娇·井冈山》);“成千成万的先烈,为着人民的利益,在我们的前头英勇地牺牲了”(毛泽东《论联合政府》)。疾风骤雨似的农民运动,你死我活的国内革命战争,国民党反动当局的残酷镇压,革命者牺牲之壮烈,社会主义建设的如火如荼,在诗中一览无余。

      两诗的创作手法同中有异。两诗均从“别梦依依(稀)”切入,均采用了由虚到实,虚实相生的表现手法。张诗借景抒情,委婉含蓄,摇曳多姿;毛诗直抒胸臆,颔联与颈联对仗工整,并采用了象征与借代的手法。

      两首诗的意境不同,张诗朦胧清丽,曲折有致。毛诗则雄浑悲壮,浪漫激越。

      两首诗的艺术风格不同,张诗如夕阳中的小桥流水,伤感缠绵。毛诗如英雄舞剑,英气逼人,可力扫千军,既悲壮伤感又浪漫旷达。张诗如一枚温润的碧玉,适宜于文人雅士闲暇把玩;如一曲忧伤的小夜曲,适宜于沉浸在恋爱中的青年于寂静的春夜斜倚在绮窗下浅唱低吟,独抒伤怀。毛诗如猎猎红旗卷起的一柄战戟,适宜于英雄紧握之摩娑之高歌之,进而去为实现革命理想而奋斗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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