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城
1
月色柔和，星空晦暗，城市灯火通明，却是那样安静。游荡在街巷的风带着暮冬微凉的气息，干净的路面看不见叶的凋零。
与你一同漫步，街道上除了你我，再无他人。我们在斑马线驻足，等待信号灯红绿转换。偶有轿车呼啸而过，你低着头，任由光与影在你的身上舞蹈。
你沉默着，我亦无言。
我们走过空旷的大道，穿过寂静的林荫小道，直到闻到来自江面的风，看着对岸破碎的霓灯在江面升起。宽阔的江面泛着连绵不绝的碎浪，映出对岸的灯火像是幻境。
我为你照亮下到堤岸的楼梯，你仍是安静。风渐渐变得浑浊，染上了夜的气息。沿着堤岸的小道，城市的斑斓光影掠过你我的身影。
你最终停在了一处观景台，撑着栏杆，望向江面。我随你停步，向你的视线寻去。芦苇杂乱，已然丧失了绿意，在被城市晕开的光线中一片混沌。我们静止在此，风穿过你的身体，我嗅着你的气息。
你突然有了动作，绕过我，从包中摸出香烟和火机。你取下白色的口罩，熟练地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中，揣回剩下的半包烟，脖子微微前倾，左手护着闪烁动摇的小小火苗，暖黄色的光映照出的你的脸庞微微颤动。我也轻轻取下口罩，看着你放下双手，将火机放回包中，轻轻吸食着香烟，眼睛努力聚焦在燃烧的一端。之后又轻轻呼出烟气，盯着它快速地融入夜色。
你注意到我的目光，与我对视，不知谁的眼神先动摇，你微微颤抖着，别开视线。我们再一次静止，香烟在风中不均匀地燃烧着。
我听不见你的呼吸，江水的流动也是静的，唯有身后偶有风过树叶或车辆经过的声音。
你突然惊动，扔掉了手中的烟头，抚摸着手指，叹了口气。我注视着你，期待却也害怕着又一次的对视。你轻轻放下双手，揣进兜里，转过身来，靠在了栏杆上，低下了头。我坚持看着你的侧脸，最终却也垂下了视线。
2
“真安静……”
“……我以为今天你不想说话呢。”
“是不太想……”
“……嗯。”
“……说说你最近怎么样了吧。”
“就那样……”
“那最近的疫情你们那边怎么样了呢？”
“还好，只有一两个的样子。”
“你都不关心嘛，具体多少都不知道。”
“是不太关心……”
“我还以为你会写点什么关于疫情的文章之类的，或者随笔小诗。”
“是该写。”
“怎么？”
“我大概没能力……”
“你就是要求太高了，明明只要表达出内心最真诚的想法就行了。”
“就算你这么说，你自己还不是……”
“……”
“对不起……”
“没事的……反正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确实……”
“明明该你安慰我的。”
“你要是想要人安慰就不会找我出来了。”
“……”
“抱歉……”
“呵呵，其实跟你说说话也不错。”
“你这样很渣。”
“……我知道……”
“你也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
“……嗯……”
“……”
“对不……”
“你没资格。我也没资格。”
“……明白。”
“我不明白。”
“……”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这样……”
“……是你太自私了。”
“你不也是……”
“不是。是你。”
“……”
“还记得我们最初是什么样的吗？”
“不也是现在这样……”
“不是！”
“……”
“一开始我们都是悲伤的……”
“现在不也是么……”
“一开始我们都是为别人悲伤，而现在，你是为我……”
“……对啊……都是为你……”
“你太自私了……”
“这不是因为你自私么？总是在失恋的时候才……”
“那是因为从第一次相遇后你再也没主动找过我！”
“……我有什么理由找你？”
“你太自以为是了……”
“……”
“你老是想很多没有意义的东西，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我只和你分享悲伤，所以你也只能把悲伤给我？”
“……”
“我一直在等你，把你真正的悲伤告诉我。可是你一直不敢！”
“……”
“如果我不说的话，你还会像今天一样，一声不吭地跟在我身后吧……”
“会的。”
“……”
“可你不也是习惯我跟在你身后么？”
“所以……”
“所以你会说对不起……”
“嗯……”
“……对不起……”
“……”
3
对我来说，你的城市一直很安静，河流永远沉默，风永远清冷，雨永远缠绵。
我曾在黑暗处被你照亮，便一直为你守候在深夜。
每一次你身上沾染的阳光的味道，都让我窒息；而你留下的泪水，更是让我悲痛不已。
我以为我只属于你的夜，只配在你安静城市的一角徘徊，默默听着雨的声音。
我以为你是触不到的月，撒下黯淡的光，让我沉迷。
我以为我的出现只是填补时间，我也曾怀疑你需要的无非陪伴。
是你揭露我的自以为是，是你击溃我的心理防线，是你告诉我，我只是我。
你的城市一直很安静，灯火与黑夜相融，叶与枝丫颤动。
我会在你城市的一角继续徘徊，但我现在可以确信，我的心跳已与它相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