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疾病,我们在害怕什么?

2022-04-27  本文已影响0人  书影小驿

本期介绍苏珊 桑塔格的作品:疾病的隐喻,在本书中,她详尽地讨论了疾病如何被一步步隐喻化,从“仅仅是身体的一种病”转换成一种道德评判或者政治态度,一种疾病的隐喻又如何进入另一种疾病的隐喻。

02 关于疾病,我们知道些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当我们在说起一个疾病时,最先出现在脑海里的,不是这个疾病的治愈率多少,医治的方式是什么,具体的病人的痛苦,而是一种无可名状的感觉和联想。

譬如说,当我们说起癌症时,我们对其的看法是,苦不堪言的,令人害怕的,当我们联想到抑郁症时,往往想到的是带有独特的艺术家特质的,似乎肩上背负着全人类苦难的形象。

而这都指向同一事实:疾病被赋予了某种道德化的倾向,人格化的行为。

 (苏珊·桑塔格 Susan Sontag)

03 被浪漫化的结核病

肺结核作为一种广泛传播的疾病,历史上的很多艺术家,作家都死于肺结核,如鲁迅,郁达夫,肖邦,契诃夫,雪莱等等。

而有趣的是,在19世纪中,由于医学发展的滞缓,肺结核一直被认为是某种天才性的疾病(和现在对于抑郁症的崇拜也差不多。)

当时的人们认为只有生性敏感的人才能感受到这种悲伤,或者,言下之意是,只有生性敏感的人才能感染上结核病。

狄更斯更是把肺结核的浪漫以文学的方式表达出来,他写道;

心灵与肉体的这种搏斗如此一步步展开,如此平静,如此庄严,而其结局又是如此确定无疑,以致肉体部分一天天、一点点地耗费、凋零,而精神却因身体负担的变轻而越发变得轻盈、欣悦……

对结核病的崇拜,并不仅仅是浪漫主义诗人和歌剧作者的发明,而是一种广为流传的态度,事实上,(年纪轻轻就)死于结核病的人被认为是具有浪漫气质的人。

它被视作一个暧昧的隐喻,既可以意指灾祸,又可象征高雅。

很多读者会觉得难以置信,一个疾病为何会成为浪漫的象征,或许这只是西方社会的一厢情愿罢了。

别急,中国的"病态情节"可丝毫不弱于西方,以红楼梦为例,书中的林黛玉就可能患有肺结核而死(暂且不论真实性如何),它揭示了东方的一种固有审美情节:

美丽而柔弱,这是一种东方传统的理想女性美,尽管导致柔弱的因素是一种疾病,但一旦与美结合在一起,就变得不那么可怕了,成了一种罗曼蒂克的病,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痛苦,还不如说是感伤。

 (苏珊·桑塔格 Susan Sontag)

04 被妖魔化的癌症

该隐喻还提供了一种看待疾病的方式,即把那些特别可怕的疾病看作是外来的“他者”,像现代战争中的敌人一样;把疾病妖魔化,就不可避免地发生这样的转变,即把错误归咎于患者,而不管患者本人是否被认为是疾病的牺牲品。

结核病人或许可能是一个反叛者或一个不适应社会的人;而与之相对的,则是癌症,癌症病人被以简单得多的方式加以看待,并且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意味,人们将其视为生活的一个失败者,灾祸的携带者,上天的惩罚者,在隐喻意义上,癌症是一种内在的野蛮状态。

苏珊 桑塔格说道:

没有比赋予疾病以某种意义更具惩罚性的了—被赋予的意义无一例外地是道德方面的意义。任何一种病因不明、医治无效的重疾,都充斥着意义。

首先,内心最深处所恐惧的各种东西(腐败、腐化、污染、反常、虚弱)全都与疾病划上了等号。疾病本身变成了隐喻。

其次,藉疾病之名(这就是说,把疾病当作隐喻使用),这种恐惧被移置到其他事物上。疾病于是变成了形容词。说某事像疾病一样,是指这事恶心或丑恶。

 (苏珊·桑塔格 Susan Sontag)

05 被视作道德沦丧的艾滋病

最令人恐惧的疾病是那些被认为不仅有性命之虞、而且有失人格的疾病。

和癌症一样,艾滋病不允许浪漫化或情感化,这也许是因为它与死亡的关系过于密切。在日常生活的意识形态中,欧美的公众倾向于相信艾滋病是某种“天谴”,是对吸毒者和滥交者的报应——尽管事实上,艾滋作为一种人类至今未曾真正了解、更难言战胜的恶性传染病,可以以多种途径感染无辜者。

她说:

艾滋病人被几乎完全等同于同性恋,特别是等同于鸡奸行为,艾滋病的人被发现正好是某个“高危群体”的一员,某个被社会所蔑视的群落的一员。

艾滋病把艾滋病患者的身份给暴露出来了,而这重身份本来是对邻居、同事、家人、朋友隐瞒的。但同时,它又确定了一重身份,并且,在美国最早严重感染艾滋病的高危群体即同性恋男子中,它还是艾滋病患者群落的一个创造者,同时又是孤立艾滋病患者、使其处于被骚扰和被迫害中的一种体验。

而伴随着对于艾滋病的污名化,越来越多的人将其看作道德标准而不是疾病自身,于是,艾滋病人被剥夺了痛苦的权利,他/她们不再被视为病人,而是道德沦丧的象征,他/她们不仅要忍受疾病本身带来的痛苦,更得承受加诸疾病之上的那些象征意义的重压,而后一种痛苦远比前一种更为致命和残酷。

 (苏珊·桑塔格 Susan Sontag)

另外一层意义上说,对艾滋的恐惧可以被视为我们对于现代性不满的寓言:

艾滋病(AIDS)—即Acquired Immune Deficiency Syndrome[译作获得性免疫缺损综合征,或后天性免疫缺损综合征]。

根本不是一种疾病的名称。它是对一种导致一系列疾病的临床状态的命名,它把人体免疫系统中最重要的CD4T淋巴细胞作为主要攻击目标,大量破坏该细胞,使人体丧失免疫功能,因此,人体易于感染各种疾病,并发生恶性肿瘤。

换句话说,艾滋病不像癌症一样可以自我增值,也不像肺结核一般直接毁灭自体,它本身不具备任何攻击性,但它的威胁性让它成为了悬挂在病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被视作一个自身内部看不见幽灵,一个叛徒,它不会直接直接致你于死地,但它的存在,象征着出自内部的威胁。

它被划分在自体和他者之外,于是,出现了第三个点:主体。主体并不等于自我,也不是他者,它于裂缝中存在,在裂缝中生存,或可称之为“他/我”或“我/他”的威胁性存在。

就像我们现在对于现代性的不满,本身也是一种典型的现代性的现象,是从现代性内部发展出来的一种自我怀疑。

06 写在最后

洛夫克拉夫特曾说过: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绪便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便是对未知的恐惧。

最后,就像苏珊 桑塔格所呼吁的那样:使词重新返回物,使现象重新返回本质。

去正视疾病,就当它不过是一种病而已,或许它是一种重病,或许它是一种轻病,但也不过是一种病而已。它不是上苍降下的一种灾祸,不是老天抛下的一项惩罚,不是羞于启齿的一种东西。它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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