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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宿

2018-09-29  本文已影响113人  水晶梦qun
归宿

01.

“喂,下星期儿子要订亲了,到时候人来客往的,你爸躺这儿多碍事,你把他弄东屋去,让他住那去吧。“女人斜着眼,一脸嫌弃地说。

“这不太好吧,到时有那么多亲戚要来,问起咱爸去哪了,我们怎么回答?再说那东屋还能住人吗?男人有点无奈地回答。

“就说他去疗养院了。那屋稍微收拾下,铺个床怎么不行?下午就收拾,把他弄过去,一屋子的他的气味。“女人边用手扇着鼻子边皱着眉说。

下午两夫妻手脚麻利地将东屋收拾了下就把老人的床抬了过去,搭在灰尘还在满天飞,未来得及落地的破旧屋子中央,不敢靠墙,那墙已经脱落的很厉害,稍一碰就有黄土纷纷扬扬掉落。

老人卧病在床已多日,儿子媳妇对他的态度加上这一折腾,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当天送去的晚饭也没吃。

这倒给女人省了事,原封未动地拿回来喂了狗,狗嗅了嗅走开了。“畜生,你就作吧,这么好的饭菜还不吃,不吃拉倒,饿死你。“她冲狗骂了一句。

也许老人在世上还有放不下的东西,以后的日子他竟慢慢地好了起来,女人别过脸将饭菜送到他面前,他用手抓起来就吃,吃得颗粒不剩,他觉得口渴难耐,向女人讨口水喝。

“喝了水,你又要尿,就你事多。“女人很不情愿地递过去小半杯水:”少吃点少喝点,你吃的多就拉的多,又要给你换尿片。“女人没好气地边说边收拾老人的碗筷,将它们放在篮子里,捂着鼻子离开。

02.

女人儿子订亲那天,家里热闹非凡,宾客满坐。老人孤零零地躺在东屋,他想起他儿子结婚时的情景,那时他老伴还在,两老喜滋滋地忙活了一天,乐得笑不合嘴。如今孙子订亲了,他也老了,他怪自己不能帮忙还给添麻烦。

“该去见老伴了,还活着干嘛呢?“他自言自语地咕咚了一声,马上又为自己在今天这样的喜日里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自责起来,”我真是老糊涂了。“他又从喉咙里嘀咕了一句。

老人的女儿这天也来喝侄子的喜酒,进门没见到爸,就问道:“哥,咱爸呢?“

“爸前两天去疗养院了,现在在疗养院呢。“男人有点心虚地回答道。

“啊?去疗养院了?趁离开席还有会时间,我去看看他去。“老人的女儿一个多月没来了,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父亲。

“快开席了,吃了再去吧,等会再给他带点吃的过去。“男人怕妹妹知道真相后闹得他难堪,尽量拖延时间,等席散了,客人走了,再跟她细说。

老人的女儿想想也对,也不急这一时的,等会带点好吃的去。这样想着,便安心地等开席。“咱爸身体怎么样?“她问她哥。

“好着呢。“男人随口回答道。

归宿

03.

喝完喜酒,客人还没散去,老人的女儿不能顾自离开,只好再耐着性子等客人散尽才将鱼、肉等好吃的菜打包,心急火燎地要去疗养院。

她哥哥一把拉住她,面带羞愧地说:“爸不在疗养院,在东屋。“

“什么?爸在东屋?你说爸现在住在东屋了?“女儿有点激动。

男人点点头。

“那东屋还能住人吗?那是一间还没有猪圈体面的年久失修的老屋,多少年没住人了,你让咱爸住那里?“女儿有泪水盈出。

“这不也是没办法吗?爸身上的气味太难闻,今天这么多客人,以后你侄媳妇进门,这多不好呀……“男人挠挠头皮说。

不等他哥说完,女儿就朝东屋跑去。她想起她爸曾对她说过,他就是在这间东屋里出生的,那是一间只有一扇窗的窄小的老屋,窗被一块木板遮起来,用来挡风雨,关上门里面乌漆麻黑的,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太阳的光亮只能从一条一指宽的门缝里挤进去,告诉老人现在是白天。

04.

女儿气喘吁吁地打开吱呀作响的门,一股霉味参杂着老人的气味扑鼻而来,两行辛酸的清泪随即涌出,“爸……“女儿颤抖地叫了声。

老人费力地仰起脸,声音沙哑地应了声,有点惊喜地说:“凤儿,你怎么来了?家里这么忙,你还过来?“

女儿一会儿摸摸老人皱巴巴的脸,一会儿又捧起老人像干树皮的手,心里五味杂陈。女儿擦了把泪说:“爸,我给你擦个身,擦完身,咱吃好吃的,噢。”

说着女儿打来热水,给老人洗头、洗脸、擦背,老人很配合,嘴里哼哼着:“真舒服!嗯……嗯…….真舒服!”从老人身上擦洗下来的油泥儿变成三盆浓浓的、灰黑色的水。

女儿又扶起老人,拿了床被子作垫背,给他在脖子下围上毛巾,一瓢一瓢地喂了饭,老人这天吃了很多,吃得很香,好久没有吃得这么香了,吃完饭又喝了一大杯水,这才满足地躺下。

刚躺下,老人想起了儿媳妇说过的多吃就多拉,不禁自责起来,刚才一时高兴,只顾着吃,竟将这个忘记了,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刚刚还明媚的脸阴沉了下去,只一个劲地叫女儿早点回去。

女儿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走了,走之前,握着老人的手,说半个月后再来看他,老人朝她挥挥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第二天女人送饭来的时候,老人拉了一床,女人火冒三丈地骂道:“就知道她来没好事,就她知道孝顺,她何不把这烂摊子接了去?何不来把这脏东西擦掉?你把几天的饭都一起吃了,今天不用吃了,多吃多拉,真是恶心。“说着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男人偶然也来送过几次饭,大多来去匆匆,等老父亲吃完饭,收上碗筷就走,像躲着瘟疫似的。

女人再一次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包鼠药,放在离老人不远处,像是自言自语、咬牙切齿地说:“这屋里有老鼠,咬坏了被子,偷吃食物,害人不浅,我看它再敢偷吃再敢乱咬。“

05.

女人走后,老人徐徐转头,目光像一层霜落在这碟鼠药上。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襁褓中的儿子粉嘟嘟的小脸,他笑得合不拢嘴;他想起了他让儿子骑在他脖子上看戏;他想起了村里发大水,他背着儿子淌水过桥送他去学校;他想起儿子有次重度贫血需要输血,他撸起袖子让医生抽他的血;他想起儿子去城里上学,他背着行囊走了四里的山路送儿去车站;他想起儿子结婚,他虽忙累得晕头转向,却喜上眉梢……

他又想起女儿从头到脚给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像放电影一样地从头至尾回忆了一遍,他又想起老伴,老伴一个人已经在那个世界过了十五年,该去陪她了。

他颤颤巍巍地伸过手去,用尽全力拿起那只碟子,手剧烈地抖着,里面的鼠药有一半被洒在了地上,他将剩下的一半哆嗦地放进嘴里,然后闭上眼睛,他想起了他娶孩子他娘时的情景,他想我马上又可以见到她了。

一阵腹痛刀绞似地向他袭来,他皱了下眉,下意识地把身子缩成一团,手按在肚子上,那痛越来越紧,他扭曲着,一阵冷汗冒上额头,眉皱得更紧了。

他的身体很沉,一直在往下坠,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他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几次都落空。他在恐惧和无助的挣扎中叫出了儿子的名字,那沙哑的声音穿上了惊悚的外套,在东屋回旋。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痛和知觉慢慢消失,呼吸越来越微弱,紧锁着的眉头缓缓展开。他面带微笑,挂着泪痕,见他的新娘去了。

齐悦梦想社群更文第三十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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