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怨〔二〕
贰 初雪遇同窗
北平的冬天来的很快，昨夜里下了薄薄的一层雪，好在今日没有戏，师父便嘱咐着。说是让大家休息，闲了可以去赏雪，这一日好在不用练功，也不用上台，趁着这个时候也可以歇一歇。不知道为什么初一，十五这里是不许登台的。
然而师娘最是个浪漫的人，名字里有雪字。因此遇到下雪的天，还是欢喜的？
师父拗不过，再加上确实这些日子忙于戏班子里的事情疏忽了。
因此特意趁着今日天好，特意陪着师娘去看雪。
春杏自然是跟着去的，毕竟师傅一个人照管不过来。
原本云若也该去，只是师父告诉他在家里面看家。在家里面背词。
又特意嘱咐了他去买一只烤鸭来，其实，虽然在别人那里是常见的东西，可是在班子里，人多而且费用花费大，因此也成了奢侈的东西。
今日好在师娘心情好，再加上很多徒弟都各自散了，也就几个人吃一顿，就算是打打牙祭。
云若看人走了，又自己一个人默默的练功。
转眼见到了中午，云若知道师父师娘快回来了，也不敢耽搁，特意下厨洗菜，又辗转的东城去买烤鸭。
雪下的并不大，云若也没有撑伞，身上穿着一件碧青色的夹袄，又加了的一件坎肩，下身只穿着一条家常的裤子，只是裤子里面的棉花是师娘亲自絮的，因此情意非常。
云若明白，虽然师父师娘在自己视如己出，只是午夜梦回总有几分寄人篱下的感觉。
再加上，明月楼花费巨大，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前些年上学，已经废了很多钱，如今就应该节省些。
虽然说是师娘偶尔也会塞给自己一条裙子一件褂子。
可是， 师父总是不喜欢自己打扮的太过分，也不喜欢自己打扮的太出挑。说什么戏子不过是给别人看的，台上好看也就罢了，台下不必太出挑。
自己对这些东西也不在意，因此平日里也不是很十分装扮。
因为要唱戏，自己的头发早就留的很长，原本上学时已经留了最时兴的学生头，如今又长了，梳着两条长长的大辫子。
只可惜辗转到东城那家烤鸭店并没有开门，因此也就只能去西城买了。
毕竟师命难为，很多事情也不好多说。
最近世道乱，如今又下了雪，听报纸上说什么有什么大动作，自己也不明白，虽然说自己念过几天书，可是终究对于时局还是不懂。
“掌柜的，你这红枣怎么卖。”云若在一个卖干果的铺子上停下，这冬日里很少有人出来摆摊儿，可是想一想师娘素来体弱。如今又得了，什么血亏症的，也应该好好补养补养，只是可惜这样的情况买不起人参燕窝。这样的东西也只能在戏里听听罢了。
没想到掌柜是一个老年人，虽然说老了，但是还算硬朗。特意利落的秤了一把红枣递给云若，又贴心的给了他一把干桂圆。
“你这姑娘我认识，你不是西城明月楼的吗？我认识你，我听过陈掌柜的戏唱的可真是好。只是如今他不登台了，我也没有了这个耳福。”
老掌柜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用纸包，迅速的把红枣等干果包好，顺手抓了一把核桃。
“我终究是他的观众，不能为他做什么，就算是尽点儿心意吧，这些东西拿着不必给钱了。”
老掌柜说的恳切，云若虽然想把身上的几块铜板递给他。可是老掌柜坚决不收也就罢了。
云若走在路上，总觉得这位老掌柜似乎对师傅有着不一样的情谊。
说实话自己进班子的时候师父已经不登台了。
其实自己也没有见过，只是在师娘的屋子里见过师父扮老生的画像。
听说师傅父演的最好的是《四郎探母》里的杨四郎，听说师父还唱过过很多很多的戏，大多都是些忠君爱国之士。只是如今自己也不明 白师父怎么这个样子。
老掌柜似乎有话要说，看了看云若始终没有开口，然后远远的嘱咐了一句“雪大了，姑娘快走吧。”
总觉得师父是个有秘密的人，这些年来自己也偶尔问起师娘，师娘只是笑笑。
然后只是轻声道“云儿，，你还小呢，即使你师父也是苦情的人。”
云若实在是想不通，总觉得师傅很神秘，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学戏，老老实实的照顾师父师娘才是要紧的。
但是终究还是不甘心，转过头去看了看着我掌柜，只是此时的老掌柜已经在招呼别的客人，刚才的那一抹落寞似乎从未出现过。他只是一个寻常的老人。
京城的冬天总是很冷，如今的北平干冷干冷的路上也很少有行人，虽然有几个也不过是有事的。
其实在这个年代能够赏雪的人都是闲人罢了，只是像是师娘那样闲情逸致的人甚少。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女子师专，这里曾经是师父让自己念书的地方。
师父说长大了就要在这里读书，将来做一个教书育人的是老师。总比做戏子好。
可是，自己实在对于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再说了，读书又能怎样？自己如今学戏倒也是好的。
此时正赶上女子师专的学生下课时间在凉凉的，像云若一般大的女学生，从校门口出来。
蓝衣黑裙的样子看起来比云若更多了几分神采，云若只是笑笑，毕竟不读书她并不觉得遗憾。只是觉得个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吧。
“云若，怎么是你呀？你怎么在这里？”云若刚要离开，就听见一个姑娘叫自己转过头去，没想到是关梦婷。
梦婷曾经是自己的同学，其实两个人玩儿的也算是很好，只是，如今她父母都不在了，如今去了舅舅家里也就不常见了。
如今她在女子师专读书，舅舅是一个裁缝，舅妈，虽然说刻薄些，但是刀子嘴豆腐心。即便是让自己的表哥不读书也没有也没有让梦婷辍学。
梦婷是一个有胆识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她就说什么女孩子要比男孩子强，。
又或者说女孩子也要当什么英雄？自己觉得没什么用处，毕竟只是在戏文里说起什么花木兰穆桂英一类的。真正的女子能够有几人呢？
“老没见了，你怎么来这里，是你师父师娘吩咐的。”
梦婷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虽然说她知道云若从小爱戏。可是不读书了，总觉得有些遗憾。
可是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再说了，云若天生一副好嗓子，长得身材高挑，正是好材料呢。
梦婷让同行的同学先回去。自己首款车云若的手又随手从她身上拿着一个油纸包替她提着。
不知道为什么，云若自小学艺，虽然师哥师姐对自己很好，可是真正的朋友只有梦婷一个。
“你今天先回去吧，不然陈老板又为难你了。
再说了，我如今在我舅舅家里一面不得干些杂活。我先不跟你说了，三天后还是这个时辰，你偷偷溜出来咱们去玩儿去。”
梦婷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便跑了出去。
好在云若的东西已经买齐了，这一陆续续叨叨的，虽然说唠叨，可是东西买齐了，自己也不觉得累。
自己也不能耽搁，急忙回去，只是自己刚刚进家门，就看春杏满脸愁容的看着自己，自己不理解是怎么回事，刚想去师父师娘出请安却被师姐拦住。
“小师妹你跟我过来且别去触那眉头。”师姐桂琴笑着说了一句。
桂琴，把她拉到厨房，然后就很担心的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云若当时就变了脸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