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疯狗

      自打三千去镇上的小学念书后，上学的路程也从几百米延伸为几千米。这就意味着，每天需要更早起床然后徒步去学校，等到傍晚放学才能回家，偶尔在路上能搭个顺风车，就是很幸运的一天了。三千的奶奶在鸡打鸣的时候就起床忙活了，做好可口的早饭，准备好三千中午的盒饭，然后打好一盆温热的洗脸水，这才叫三千起床洗漱吃饭。吃早饭的时候她睡眼惺忪，就闭着眼睛在那里嚼着，偶尔睁眼看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她很佩服奶奶，每天都能起那么早，真的是像大人们说的人上了年纪瞌睡就少了吧。
      奶奶不停的催促三千该收拾出发了，三千急急忙忙擦了嘴，就出门了。村里找不到一起上学的小伙伴，奶奶每天早上都会照着手电筒，陪三千走一段路程，直到漆黑的天逐渐亮起来，她才嘱托三千注意安全，自己再慢慢往回走。就这样，除了周末及寒暑假，那条崎岖的公路上每天总能看见一老一少两个身影，说说笑笑。
      还清楚的记得，那是冬季运动会的一天。三千正参加完跳绳比赛，邻村的一个男孩小创问三千她奶奶是不是被狗咬了，三千被问的一头雾水，还没等到放学铃声响，三千早已背上书包在回家的路上奔跑着。路上，她猜想了奶奶被狗咬的很多种情形，眼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快到家的时候，三千碰到了二爸二娘，他们上午回来看了奶奶现在准备回市里了，这让三千稍微好受一点，至少奶奶的情况不至于太糟糕吧。一推开家门，大姑和姑爷也回来了，奶奶坐在凳子上，右手虎口区被疯狗咬开了好大一块肉，伤口很深，已经在卫生院打了破伤风针，做了简单的清创，并没有包扎缝合。三千当时不懂，长大从事医疗行业后才知道破伤风梭菌是厌氧菌，不包扎是预防伤口感染。三千看见奶奶的样子心疼坏了，小心翼翼的捧着奶奶的右手，轻轻的吹着，眼泪水也一股股往外窜。
      后来，三千在奶奶和大姑的闲聊中得知，奶奶那天早上送三千走后，刚回到村口就从草笼中窜出来一只疯狗，怎么吓也吓不跑，直接往人身上扑，咬住了奶奶的右手不肯松嘴，她用尽全身力气按压着。不知过了多久，村里有对年轻夫妻走到村口，准备坐大巴车去市里。正看见奶奶在路边按着疯狗，碰巧那时大巴车也来了，两人头也不回的上车走了，后来还解释说这车一天一趟，赶不上车会耽误事，让奶奶理解。三千不敢想象奶奶在寒风中与这疯狗僵持了多久，内心又该有多绝望，后来还是路过的三爷爷（三千爷爷的兄弟）用木棍赶跑了疯狗。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奶奶，在那种险境下，倘若不认识的人也都会伸出援手吧，而他们，却因为赶时间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离开。以前三千内心的事物都是善良和美好的，这件事让她第一次开始思考人性。
      所幸奶奶的伤口愈合的很好，没有什么并发症。愈合不了的，是心里的那道伤口，更是人性的泯灭。人之初，性本善，愿每个坚守本心的人都能被时光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