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叫妈妈给你洗把脸,公公这样对女儿说到。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公的家乡有这样的习俗,吃年饭之前要洗脸。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以前是乖乖地拿着桶里的毛巾擦下,后来是假装洗了,再后来,带女儿去洗手间晃一圈,洗了个手。每年都是一桌子的菜从初一吃到十五,原本觉得饿的肚子看到大鱼大肉看着也就觉得饱了,每年老公和他爸爸拿着梯子把大门贴上对联,仿佛贴对联他们就要贴一上午。到了12点,他们家族的人陆续聚集到门口,等着去给供着的灵位磕头。吃完午饭,他们就拎着一打纸和装着祭祀品的篮子去上坟。然后回家的回家,打麻将的打麻将。等着吃晚饭,看春晚,夜里12点放鞭炮,睡觉。我每年看着这样的例行公事,觉得很无趣,我提出要出去过年,被从来同意我看法的老公坚定否决。我只好继续无聊地过年。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过年的。回想一下,小时候是喜欢的。在那个遥远的破房子里,爸爸会拿红纸写对联,除了贴在门上的,还有许多小小的红纸上写着百无禁忌,童言无忌等话。印象最深的是童言无忌,小时候可能会说出各种话,比如今天女儿看见上坟的上空冒出来的青烟,突然说道,妈妈那个人是死了吗,车翻了他就死了。。。在我小时候,貌似大过年的时候是不允许说任何不吉利的话的,所以那一刹那,我脑海里浮现出贴在那个破旧的门上的童言无忌这几个字来。那时候盼着过年,因为过年意味着有新衣服穿,有糖吃,有肉吃。过年从24号就开始了,大人们常说,打孩子过年。省得真过年了不乖。等三十晚上睡觉醒来的大年初一,是要先放一挂鞭炮才能出门的,然后去拜年。对于小孩子来说最兴奋的就是一家一家去拜年,因为走一圈回来,口袋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糖果。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出去拜年了,好像出去拜年变成了男孩子的事情。
结婚前吃年饭我们是两头跑的,中午在老公家吃,晚上去我家吃。记得有一年下大雪,公公开三轮车送我们去坐车,他打瞌睡直接把车开进了旁边的绿化带撞上一根电线杆才停下来。后来怎么回去的不记得了,后来怎么没回去吃饭我也不记得了。尽管我也不喜欢回家,但是没有回去吃饭好像又觉得少了什么。今年弟弟也没有回去,不知道爸爸妈妈是怎么过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念以前四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光。我是一点都不想念他们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他们。老人们都觉得结婚了,女人就是男方家里的人。理所应当应该去他家过年吧。可是我对于这种女人结婚了就是别人家里的人的说法是很抵触的。起因大约是由于当年读书,一些不相干人等都跑去跟我妈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反正都是别人家里人。我妈学给我听,有时还加一句,读也是好了别人。当年我是喜欢读书的,我无法理解我读书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就如同我现在还是无法理解老公家就是我家一样。我的家明明在那个遥远的破房子里面。
晚上看妹妹写的一篇异乡的新年。异乡这两个字忽然特别亲切。当你周围虽然是熟悉的风景不陌生的面孔,却一句话都不想说的时候,就是一种身处异乡的感觉。虽然旁人认为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可是你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于是不久,旁人也就知道了,你是一个并不温顺的外来的媳妇。你看着大家谈笑风声,并不专心听他们讲话的时候的语言变成鞭炮一样响完就没了,你的眼睛看着虚无,脑子里想着不想回去并且再也回不去的故乡,觉得过年啊,跟你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电视是必须开着的,虽然春晚并没有什么看头,微信必须是开着的,因为一不小心好像就错过了发家致富的机会。不知道我的孩子有没有觉得过年好玩,她问我,为什么要过年啊。我回答,因为要过年啊。大约她今晚最欢喜的,是连续看了两三个小时的iPad,我没有打断。
不管怎样,不管过不过年,都要快乐。
微信恕不一一祝福和回复,祝新年快乐。祝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