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童年（1）年少的阴影

2020年5月7日      晴

我三岁那年父亲得了一场大病，动了两次手术，为了治病，把房子家具全都卖了，一家人挤在一间小破屋里。

那时候的日子本就艰难，而我们的生活更是苦上加苦，老实巴交的母亲因此变得脾气爆燥，我很无辜的成了母亲的出气筒。

奶奶心疼我，对我说，如果你妈打你了，跑到奶奶这里来，奶奶帮你！这话我记得很牢，有一次不知因为啥，我又惹毛了我妈，妈揪着我要打，我拼命挣脱了，一路嚎叫着奔向奶奶家，我妈举着一根锤衣棍，在后面紧追不舍，奶奶奔出来，劝阻着，却拦不住，于是我和我妈围着奶奶像车轱辘一样直打转。

成年后我对妈讲起这事，母亲很不好意思的笑了，说：我忘记了，我打过你吗？

打过————我拉长声音说，小时候如果没有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对我的爱，在你们的粗暴教育下，估计我的心理会出问题。

我的父亲因为动过大手术，干不了重活，在一家小单位当会计，父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聪明人，他读书的时候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惜因为穷，父亲只读到初中，就到生产队挣工分了。父亲对我寄予厚望，对我的学习管得很严，希望我将来考上大学。可惜我智力平平，语文很好，数学很差，这让父亲很没面子，每每看向我的眼神常让我倍感压力和自卑。

我13岁那年刚升入初中，父亲的病又复发了，十年啊，我们才还清了债务，刚刚缓过一口气来，命运又将我们打入了地狱。

父亲的病情不容乐观，大医院都回了出来，只让在家养着，我听见父亲对前来看望的亲朋好友诉说复发前的身体状况，惊恐的发现父亲说的情况，我也有，我还听到我的小伙伴们在暗地里说，癌症是要遗传的！那时候起我就老做噩梦。

父亲去世的时候只有39岁，临走一直都没闭上眼睛。我初中读了一年半就辍学了，在村办企业做了一名挡车工。这一年我15岁，由于长期做噩梦，加上营养不良，我一直面黄肌瘦，薄的像个纸片人，母亲翻出她年轻时穿的衣服，套在我的身上，我就这样穿着母亲的衣服去上班。

我所在的企业是福利厂，有很多残疾人，每次我去锅炉房蒸饭，经过定型车间，会冲出来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哑巴姑娘，哇啦哇啦，对着我指手画脚，眼里满是讥讽。

我明白她是在嘲笑我的穿着，我求母亲给我做几套新衣服，母亲不肯，也不理解我，家里经济都困难成那样，要漂亮衣服干什么？漂亮又不能当饭吃。那时，母亲满脑子想着要攒钱给弟弟盖房子。

我仍然穿着母亲的衣服，委屈巴巴的去上班，忍受着别人讥讽或怜悯的目光。

在我青春初绽的年华里，我的世界因贫穷而黯然失色。

这成了我一辈子抹不去的心结。